回京后各司其职,谢景澜像是在准备些什么,整日都将自己泡在书房里不见人影,太傅是个闲职,有时褚云鹤倒能和他打个照面。
不过一般是他偷偷地瞥两眼,一旦二人对视上,他便立马将脑袋转个弯,匆匆忙忙地跑走。1
不说褚云鹤,谢景澜也是如此。
日子过得飞快,秋季正式落幕,一日起晨,殿内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院中红梅开得甚好,谢景澜提出佩剑来,舞了一招梨花落,刚结束便听到几声笑。
他循着笑声看去,那人跑得飞快,只瞧见了拐角处那角红衣,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2
直到褚云鹤被抓进牢狱,他们才好好地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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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抹红色的人影从谢景澜的寝殿里匆匆跑出,他大口呼吸平复着狂跳的心,脚步轻快,垂着眸,眼里的幸福就快要溢出来。
此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是一个小太监,帽子遮住了脸,不知是哪个殿里的,褚云鹤问道。
“什么事?”
小太监弯着腰,只说了一句话。
“今夜子时,琴筝阁,皇子邀您一聚。”
“哪个皇子?”2
小太监将帽檐往下低了低,只说。
“您知道的。”
便匆匆离去,恰好此时来了一队宫人,一下便没了踪影。
褚云鹤还在诧异着,想了又想,嘴角又泛起一抹笑,悠着步子走远了。
夜半子时,院里的雪簌簌飘着,压弯了红梅枝头,从青瓦琉璃檐上落下一些,打到了褚云鹤的发尾。
他裹着白裘大袄,踩在映着月光的影子上,琴筝阁内传出阵阵乐声,正有人弹着凤求凰,他内心一阵欣喜,对着院内已结冰的荷花缸仔细地抚弄了发丝。
抖落了大袄上的积雪,他轻轻推开门,屋内烛火通明,屏风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褚云鹤不敢擅自上前,驻足在屏风外轻轻喊了一声。
“景澜?是你吗。”
屋内摆了两只红梅,用白瓷瓶插着甚是好看,香气扑鼻,褚云鹤没忍住多嗅了几下。
屏风内人点了点头,半晌,开口说道:“多日不见,想我了没?”1
谢景澜自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闻言,褚云鹤顿时羞红了脸,只觉脑中一片混沌,磕磕巴巴地装傻。
“我,我听不明白……”
闻言,谢景澜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来,他打扮与往日不同,今日穿了一身青色长袍,红色发带也换成了玉簪。
感受到褚云鹤炽烈的目光,眼前人轻笑一声,眼角泛起桃花。1
“看什么?”
见褚云鹤不说话,他便更加靠近一步,伸手抬起褚云鹤的下巴,明显感觉到他呼吸一滞,谢景澜弯了弯嘴角,接着问道。
“嗯?看什么呢,说话。”
谢景澜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盘旋,在脑中回荡,只觉眼前人景都开始打转,一阵眩晕袭来,马上失去了知觉。2
翌日清晨,他是被一盆雪水冻醒的,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哪,他大口喘息着,只见眼前围了一圈宫人和侍卫,自己却被绑在木架上。
他心头一震,想到的是谢景澜有没有因为此事受罚,毕竟哪个皇族能接受断袖。
褚云鹤抬起头好好扫视了一圈,却怎么也没见到谢景澜,却见到皇后坐在金丝红木椅上,身侧焚的香在她面前转成几个圈。
还没等褚云鹤好好弄清楚情况,皇后单手一抬,浓重的胭脂水粉味飘散在空中与血腥味打在一起。
“打。”
身侧的太监举起皮鞭向褚云鹤的上身抽\了一鞭,顿时,温热的鲜血顺着白色的里衣渗透出来,一鞭又一鞭,褚云鹤闭着眼发出闷哼声。
一直等到他快晕厥过去,身后来了人,叫停了太监。
腰间挂着皇家玉佩,还未听到人声,先传来的是独属于皇帝的龙涎香,冲得他脑仁发疼,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去,建元帝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声音沉重又严厉。
“你,是否认罪。”1
褚云鹤被问的满脑疑问,他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声音因为鞭痕的疼而发抖。
“微臣,敢问皇上,犯了什么错?认什么罪?”
建元帝身背着阳光,褚云鹤只能眯着眼抬起头来,他道:“琴筝阁的太监来打扫时,发现谢玄倒在你身侧,肩膀上有伤,而凶器。”
建元帝叹了口气,看向褚云鹤带血的右手,道:“就在你手中。”
闻言,褚云鹤额头一阵疼,脑袋快要炸开,牙龈的血水顺着嗓子咽下,他使劲回响着昨夜的事。
“昨夜我明明和——”
说到这里,他又闭了嘴,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套,便闭口不言。
皇后见此,重重拍了下她身旁的木桌,桌上的茶碗晃了晃,洒下几滴水来,褚云鹤脑袋晕晕的,甚至看不清皇后的面容与表情,只记得她说了句。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来人,把他关到地牢去!”
再有意识时,已被捆绑在了地牢,他强撑着抬起头,铁链发出声响,惊醒了外面的司寇。1
“哟,可算醒了,知道自己犯什么罪了吗?”司寇道。
“与你说又有何用,昨夜来的根本不是——”2
有口难言,褚云鹤喉头一涩,还是咽了下去。
司寇狞横的脸一皱,从炭火堆里举起刚烧红的烙铁,他笑得恶心猖狂。
“进了这,没有陛下的指令,你就别想出去,我看你这模样,还有几分姿色,不如,讨好讨好我,啊?哈哈哈。”
闻言,褚云鹤胃里一阵翻涌,他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用力抬起脑袋,对着司寇道:“好啊,我有独特的方法,您肯定喜欢,要不要听听?”
司寇一听,白白送上门来的没有理由不要,他便靠近,侧着耳朵笑得一脸油腻猥琐,等着听些下流的话。
半晌,他只听到褚云鹤吃痛的喘息声,接着,他便痛苦地啊啊叫起来。
好不容易挣脱开,半只耳朵已经没了,血窟窿哇哇流着血,他用手指着褚云鹤,目露凶光,只能道出个“你你你”来。
“呸。”褚云鹤歪头吐掉那半只耳朵,血迹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滴在他白色的里衣领上,他大口喘着粗气,偏着脑袋轻笑,一脸的不屑。
“怎么样,还喜欢么?”
司寇怒火中烧,捂着残废的耳朵,骂骂咧咧地举起烧红的烙铁。
褚云鹤料到这个下场,他只皱眉闭起眼,等着疼痛席卷他的全身。
半晌,他听到司寇大叫了一声,倒在了一旁,睁开眼,眼前是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依旧是玄色圆领袍,戴着两只护臂,束着高高的马尾,红色的发带从褚云鹤颈间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