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舅舅在群嘲中一时下不来台,果断放弃追求群众支持,上前越过简裴又要去扯他姐。
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怒斥,“钱大壮!你给我住手!”
接着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人带着几个人拼命从后面挤上来。
有人认出来人,“赵主任来了!”
人群纷纷给这几人让出一条道。
赵永启得工作人员汇报说在古镇停车场根据车牌号找到了贵宾的车辆,立刻带了几个人进镇子分散摸排情况。
没一会儿就听说有两个外貌和年纪差不多相符合的年轻人正在钱春莉的杂货店那边看人吵架呢,赵永启闻言生怕贵客有什么闪失,连忙赶过来。
到跟前一瞧这个气啊,这个钱大壮又来闹事,那俩贵宾之中有一位看不下去正亲自下场主持公道呢。
见那钱大壮还不知收敛,他顾不得多想,连忙上前阻止。
钱大壮一见赵永启立即把手缩回去,不敢再拉扯。
赵永启指着他鼻子骂道,“好你个钱大壮,三天两头来作妖,当初你姐被婆家欺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冒头呢?”1
钱大壮强辩,“镇长,我今儿真不是来闹事的,是给我姐介绍对象!我爹妈都不在了,我这个当弟弟的也不能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带个女娃讨生活不是?这不,就想着给她介绍个老实人,”
他指指早已缩在一旁的李老六,“这位李大哥,家里父母也都不在了,还有两个儿子,我姐嫁过去,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赵永启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先开了腔,“这不是李老六吗?还老实人?我呸!钱大壮,你们一个村的,他那俩孩子的妈是怎么跑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没等人追问,他便满足了眼前一堆吃瓜群众熊熊燃起的八卦之魂,“这李老六就是个恶赌鬼,前两年赌急了眼,把老婆都输给别人了,他老婆实在受不了才跟人跑的!”1
赵永启闻言怒发冲冠,因着贵客当前强忍着才没抬脚去踹钱大壮,“你就给你姐介绍这样的人?她跟你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你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他吩咐手下,“去把治安队长给我叫来,好好问问这个李老六,来咱们镇上寻衅滋事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老六一听顿时喊起冤来,“冤枉啊,不关我的事,是钱大壮他欠了我两万块钱,还不出来,就说要把他姐嫁给我,两万块就当彩礼。”
赵永启这下真没忍住,抬脚对钱大壮踹过去,“王八蛋!”
即而他想到关键处,逼视李老六,“他是怎么欠了你两万块的?”
李老六喊出那话就有些后悔了,这会在他的目光下都不敢抬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坦白,“有天赌钱他输惨了,问我借的,正好我那几天手气好,就,就借给他了。”
这话正好被赶来的治安队长听见,大喜过望,这年头赌资两万块的案子不算小了,看情形搞不好一桩功绩就在眼前,他急忙命人把李老六和钱大壮押回派出所。
两个上门闹事的被扭送走,众人站了一会儿,看看没啥新进展,便渐渐散了。
赵永启对着钱春莉安慰了两句,一边考虑如何跟两位还留在原地的贵客不着痕迹地打个招呼,想着要不要顺便再招待招待,挽回一下刚刚那场闹剧留给人家的不好印象。
他正思忖,就见那个见义勇为的贵客上前一步,向简裴热情地伸出右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肖哲,我们虽然没见过,但我总听冯群老马他们提起你,还有这位,”
他用左手使劲拉了一把呆呆立着的陆修远,”嘿嘿,这位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简裴平心静气站着,没接面前那只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片刻他垂眸,牵起岑岑,“走,下馄饨给你吃去,”又朝钱春莉温声道,”别哭了,一起来吧。”
钱春莉连忙擦干净眼泪,紧走几步跟上。
岑岑边走边回头,好奇地望了眼陆修远,扯扯简裴衣角,仰脸问,“阿爸,你们认识?”
走了几步,简裴淡淡的声音才传过来,“不知道,可能以前见过吧。”1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如盛开着的黑暗花瓣,触目惊心,强烈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陆修远猛地捂住胸口,面色苍白如纸。
身边几人惊呼一声,肖哲上前一步扶住站立不稳的陆修远,赵永启慌忙让人去叫救护车。
而陆修远,胸中之痛犹如抽筋拔骨一般,耳中完全听不见身边的纷扰与杂乱,眼睛里只有前方那个一直都不曾回头的身影。
穆川在会议中途休息时间,接到卓秘的紧急汇报,说陆修远在普宁县身体突发不适,吐血昏倒,现在正住在普宁县人民医院。
卓旭跟肖哲提出要将人接回东望市区,在整个喆山省医疗条件最好的东望第一医院做检查治疗时,却被对面一口回绝,说陆修远怎么也不肯离开普宁。
“胡闹!”穆川脱口而出,转而沉吟片刻,“小卓,你先去普宁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请唐老也过去看看,等晚点我再抽空去一趟。”
卓旭领命下去一一安排。
唐则安是东望市有名的中医世家传人,穆市长亲自打电话请他去普宁看个病人,便知道此人身份必是十分重要,也不多问,拿上医箱跟着卓秘书出发。
他们二人赶到病房时,陆修远还在闭目昏睡中。
肖哲说陆修远昏倒之后醒过一次,医院也给做了检查,初步诊断是急性胃肠炎。
唐老听罢,上前仔仔细细看了一回陆修远的面色,伸手指头给他号了会脉,“他最近是不是刚犯过胃病?”
肖哲点头,“对,他今天大早起来就说夜里胃疼。他有胃溃疡,老毛病了,吃饭总也不规律。”
唐老:“他这毛病我看跟吃饭没多大关系,多半是由心境而成。”
肖哲望着唐老,睁大眼,“怎么说?”
唐老笑笑,“肝木克脾土,长期以来肝气郁结必然导致肝气犯胃,今日他定是遇上了什么气急攻心之事,外感吐血不足为奇。”
神了,肖哲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哪是医生啊,怕不是位道长吧。
卓旭见他那模样便知唐老说的没错了,认真讨教,“那唐老,您看他这情况严重吗?”1
唐老略一思索,“我先给他开几付疏肝解郁、调和脾胃的药让他吃着,不过,要想彻底好转,还得他自己想开才行,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么。”
卓旭连忙请唐老到一边去开药方,见陆修远暂时没有危险,便趁着送唐老回东望的时间,去医院照方抓药,也顾不上休息,急忙赶回普宁。
肖哲坐在床边,望着床上昏昏沉沉的陆修远,想起之前他和简裴那场碰面。
啧啧,这心药若想得来怕是有点难哟。
晚上穆川过来看望,他出行并没惊动旁人就只带了个司机。
听完卓旭的汇报,他便被肖哲领到一边窃窃私语。
肖哲张口第一句话就让穆川从对他神神叨叨行为的不耐转变成全神贯注。
“小舅,唐老的话刚刚卓秘书也汇报过了,我跟你这么说吧,能治陆修远的心药就是一个人,你只要把他搞定了,陆修远的项目落在东望一定不成问题!”
面对小舅脸上明显的“你这话靠谱吗?”的神情,肖哲飞快地将他知道的,捡能说的大致说了几句,边说边偷偷打量自家舅舅的神色。
这年头国内环境对于同性之间的感情大抵还是接受不能的,他自己初闻时也消化了好久。
这会儿他反思了一下,觉得消化时间太久的主要原因是没见过简裴本人的缘故。
他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能让陆修远这样本身就非常出色的男人一直失魂落魄不能自拔,直到他亲眼见到了本人。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穆川对上他的目光,没好气地笑骂,“你这是什么眼神,当你小舅我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吗?只要不犯法,我才懒得管你们这帮小子跟谁谈恋爱!”
老不管少事,又不是在外面乱搞,两个小年轻互相看对眼有什么稀奇,倒是以陆修远目前的身价能长情到这个地步实属少见。
肖哲一听这话,来劲了,“那你想办法帮帮他呗。”
“去!这事儿旁人帮不了,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我劝你少给他出馊主意。”穆川警告完外甥,把卓旭叫到一边低声嘱咐了一通,带着司机离开。
卓旭得领导指引知晓了简裴这个名字,还没来得及去梅格镇开展进一步调查,隔天梅格镇办事处主任赵永启倒是带着个人找到医院来了。
赵永启进病房门一见到卓旭,不由心中咯噔一下,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东望新任市长身边的卓大秘书。
自打昨天出了这档子事,他心里一直不太平,虽说贵客身体娇贵了些,可到底是在他们镇上吐的血,事发时还遇到过钱大壮李老六这么两个糟心人,万一真是被这两人给气到的呢?
他越想越不妥当,决定带上礼物去探望一下病情,顺便再深刻检讨一下,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当事人钱大壮那两人还在受审,他只得带上钱春莉,好歹过来解释一下。
这会儿见到卓秘书,赵主任益发感觉自己这趟亡羊补牢来的太是时候了,就是不知道晚没晚。
他连忙上前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放下探病的礼物,再次诚恳道歉过后,用眼神示意钱春莉也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