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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指诀
作者:纸符糊狐狸 数字:3028 吐槽:17 更新日期:2025-03-02 00:20:01

  「役傀之术,表为役符,实为役灵,需静心静神,不慌不惧,以魂相之念为线,方可役傀于百里之外。」

  “这是!?”

  这是闻朝意幼年时,曾有幸读过的一部分《傀儡秘法》。

  据传开篇三页为青宿上仙亲手撰写,其后的八大章,皆是后世对此秘法的继写与推测。

  之所以称其为秘法,是由于它不如符修、剑修、琴修那般,有着大量的典籍与成套的修术教材,且众多仙门中,仅有问君山还曾保留有秘术最初的三页。

  只是那三页,也在十三年前,为了平复众仙门的怒火,而被当众焚毁。

  闻朝意以为,自己此生都无法再窥见幼时的热爱,却不曾想,会在一个恶心至极的魔境之中,看到秘法中的一小段内容。

  这些幼年时看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的文字,十多年后再看到时,却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

  他加快了手中速度,不再忌惮那些肉瘤和污血,只想尽快看清后面的内容。

  邪蛊损毁得越多,被傀儡挡于五步外的怪物就越暴躁,越疯狂。

  棺材中盛满的污血,被连接着怪物的十数根血管,飞快地向外输送着,甚至出现了下降的趋势。

  也正好让闻朝意看清了棺木上刻着的手势与心决。

  「以黄表纸叠做仙灵圣兽,偕同而战之术,需符文做媒,以墨画符则傀性朴;以朱砂画符则傀性烈;以泪画符则傀性怨;以鲜血画符则傀性忠。

  血符最易役使,傀与施术者魂相相连,你之念,即为它之行。」

  “吼——!”

  怪物愤怒的嘶吼声充斥着整间密室。

  地面因激烈的搏斗而颤动不已,棺中仅剩的半池污血剧烈晃荡着,干扰了闻朝意阅读秘法的视线,同时也打断了他的思路。

  狼傀的半边身子已被怪物生生撕扯做纸屑状,应是自知无力再敌,竟回眸又看了闻朝意一眼,才猛地扑向怪物,用最后的气力替他多挡下一击。

  染着血的符碎成絮状,落了满间密室。

  闻朝意恍觉那一眼并非来自狼傀,而是无法进入密室的奚醉,借着即将破碎的傀儡,以相连的魂相,看了他一眼。

  他无法形容这一瞬的情绪,师父去世后,再无人向他投来过期许的目光。

  所有的人都告诉他,悟不出琴术没关系,璞璞只要一直开心的可爱下去就好。

  仿佛在他们眼中,他只是用来装填开心和可爱的器皿。

  唯有奚醉告诉他,仙门里的某些人,真的将他视为器皿,至于他要不要相信,可以自己来查,他有这个天赋和能力。

  五步开外,暴怒中的怪物没了狼傀阻拦,径直向他袭来。

  闻朝意的心念却已与方才不同。

  他静心凝神,不慌不惧,十指紧绷,仿着棺木上所刻的秘法指诀,冷静而迅速的捏出了起式。

  那只以他的鲜血做媒,又亲手叠出的狐傀,像是终于等到了命令似的,冲至怪物面前,发出了“哇”的一声大叫。

  依旧是口眼歪斜,丑得可笑,叫声也难听又骇人,却不再垂头丧气不听使唤。

  屡次被拦住的怪物恼怒到了极致,棺中污血不断下降着,它的样貌也早已不似人形。

  头顶、脸颊、脖子、手背……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皆已被肉瘤和蛛网状血管覆盖。4

  它的一只眼球被挤出了眼眶,在搏斗的过程中被狐傀撕咬入腹。

  口中的舌头上绕满了管状物,张口怒吼时,污血混合着唾沫飞溅出来。

  手指关节处胀起的血包随着动作不断破溃,掺血的黄脓漏尽后,破损皮肤的下方,又立刻长出了新的肉瘤。

  腐肉污血的味道,强烈刺眼的光线,震耳欲聋的吼叫,黏腻恶心的触感,一刻不歇的刺激着闻朝意敏锐的感官。2

  他在问君山上虽然是个花瓶,不招长老和护法们的喜欢,但也算是被师兄师姐宠大的,从未受过这般委屈。

  可闻朝意不在乎这些,也不想当个被蒙在鼓里的器皿。

  他紧咬着牙关,依着棺木上随污血下降而渐渐显露出的指诀,一步一步对狐傀的攻击进行着操控和调整。

  师父和奚醉说的都没错,他的确是傀修最适合的人选。

  仅是看着前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便能在如此险境之中,绝处逢生。

  狐傀越战越勇,竟是渐渐占了上风,比狼傀巅峰时期还要凶猛,咬得怪物节节败退。

  不能再退了,闻朝意在心中盘算着,再退两步,这东西大抵会超出守护范围,被强制送回棺材旁。

  他幼时常听师父说,傀儡秘法修的是神魂,故相较于惯使刀枪剑戟的武修,傀修的体魄通常不甚强壮,不宜与敌人近身肉搏。

  战斗时,需依赖自己所役使的傀儡来保护。

  琴修亦是同样依赖于琴音,故而十多年来,闻朝意大多数课程修的皆是神魂,拳脚功夫可能还敌不过奚家大少爷身边那名暗卫。

  他不可能肉搏得过这只怪物,便立刻控制狐傀停止追击。

  丑狐狸倒是听话,“哇”了一声作为回应,停在了仍旧离他五步左右的位置。

  这是闻朝意所算出最安全保守的距离,处在这个位置的怪物,无法越过狐傀瞬步近身偷袭他,也不会轻易超出守护范围。

  只要再耗上最多半刻钟,棺中污血便会见底,到那时,没了养分供给的怪物,恐怕无需攻击,便会自行枯萎死去。

  他有信心耗过对方。

  可很奇怪的是,狐傀退后,怪物并未向前。

  这东西兴许是守境上百年,受仇恨与贪婪滋养,生出了几分思维和心计。

  见狐傀退走,想到了什么似的,在原地愣了片刻,突然咧开生满管状物的大口,向闻朝意笑了一下。

  血盆巨口大张着,管状物似蠕虫般疯狂舞动,仅剩的一只眼球中,满是得意。

  闻朝意心下一惊,就见其突然朝身后大跨了几步,猛地绷直了为其输送养分的血管。

  怪物再次无声消失于密室中,金丝楠木棺中污血瞬间见了底,似乎这种“传送”,需要花费更多的养分。

  但剩下的最后一点也足够了,怪物计算得不错。

  它面前这个漂亮的小仙修,只要被它疯长出的利爪轻轻一挠,就能刺穿那脆弱白皙的喉咙。

  见了底的污血终于不再晃荡,露出了棺木最下方刻着的一道指诀。

  傀儡召回!

  利爪刺入皮肤,腐烂的气息萦绕于他的鼻尖,闻朝意却并未躲避,选择以紧张到几乎抽筋的手指,捏出了棺木最下方的诀。

  被召回的狐傀从侧面猛扑过来,硬生生将怪物扑入了棺材里,按在那堆金银玉石上,疯狂撕咬起来。

  闻朝意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处,被刺破的伤口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浑身上下,除了脏乱和疲倦,没有半点伤痕。

  “二爷……”

  他心想,自己还是慢了一步,还是太过冒险了。

  也不知道这道伤究竟深不深,替他承命的那个人,会不会有事。

  棺材中堆积的宝物山不堪重负的塌方了,仅剩的污血在狐傀的扑咬与怪物的挣扎中,被消耗殆尽。

  密室穹顶上的关闭的洞口,竟再次缓缓开启。

  有火光从洞口蔓延下来,不似远处那些弥漫着黑烟的山火,它并不呛鼻,反倒明亮温暖。

  高挑的身影伴着火光一同跳了下来,闻朝意终是松了口气,没再管狐傀和逐渐枯萎的怪物,支起身子,朝洞口迎去。

  他的脚步并不平稳,甚至称得上有些踉跄,却走得飞快,迫不及待的想去查看那人的伤势。

  “你……”他张了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得已经发不出声音。

  倒是奚醉快步上前扶住了他,温声道:“没事了,这个境算是破了,你做得很好。”

  “你把主殿烧了?”闻朝意哑着嗓子,以气声问道,“我还没能拿到配方。”

  “已经拿到了,”奚醉解释说,“宝物堆中的污血只要下降,主殿中便会浮现出贺衔云残念中的幻相,我和兄长看完了全过程,确定不会再有,才烧的主殿。”

  他说话的时候始终扶着闻朝意,像是想要将疲倦到脱力的小仙修拉入怀中,却又碍于担心伤口被对方发现,始终未近那半步。

  反而是闻朝意主动明说道:“你替我承的伤,喉咙上那一道,有多深?”

  奚醉无奈,对方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根本瞒不过去。1

  “不深,一点小伤,不必记挂。”

  如是说着,却单手整理了一下黑衣的领子,努力将伤口掩上:“好了,乖乖闭眼休息片刻,我要将这里,包括你身上的那些污迹,也一并烧了。”

  红莲业火不会伤害毫无罪孽的人,但绚烂的火光终究会伤到闻朝意那双特殊的眼睛。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眼,感到一夜未眠的倦意忽地涌上来,迅速将他淹没。

  在忍不住要睡着之前,他隐约间又听到了疑似贺衔云的声音。1

  “一枚灵泽丹,半粒望舒丹,三颗白榆丸,半瓶扶摇玉露,青荷五张,并蒂莲三朵,川乌四钱,水蛭一两……”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