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过夜吗?”
火堆缓缓燃起,晏诀蹲坐在火堆边烤着手,看着阿夜熟练地将湖里捕上来的草鱼清理好架在火堆上,指了指上方的树杈对陆吾说:“你可以住上面。”
火堆燃烧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烤鱼也在炙烤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诱得晏诀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晏诀直勾勾地盯着火上的鱼,身侧的阿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双向来凌厉的双眸被橙红色的火光衬得异常柔和,静静地落在晏诀那柔美的侧脸上。
不知何时,他对这个人越看越顺眼,这个人虽愚蠢,无知,做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偶尔还笨手笨脚,但他身上的善也是他未曾见过的,以及许多让他不解的迷题。
长期的相处让他觉得这个人只该待在自己身边,甚至生怕别人觊觎。
想到这,他默默抬头向头顶的树杈看去,陆吾那厮果真坐到了树杈上,手边执着一把折扇,如那些不染尘埃的神官,带着一股子让人生厌的附庸风雅的味道。
温浮尘的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人?
晏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神态变化,只一心盯着烤鱼,事实上,他也看不见。
自他见这个少年起,少年就始终是那一身黑袍面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知道少年并非坏人,二人总是心照不宣,他也不愿揭他人短,于是此刻他都不知道身边人的真实模样。
只是让晏诀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阿夜心中竟这么重要,甚至超过了“自己”。
不多时,鱼烤好了,晏诀搓了搓手,接过阿夜递过来剔过鱼骨的肉。
阿夜:“烫。”
“谢谢阿夜。”晏诀安然受着阿夜的照料,笑得可人,这些年看似他是年长付出的一方,实则,阿夜对他照顾更多。
烤的焦香的鱼肉配着烧饼,晏诀啃了两块。
看着树下其乐融融的二人,树上的陆吾自觉被冷落,不禁吟起凉诗来:“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晏诀听着这凉诗,发觉出不对劲,“陆大仙,你又胡言乱语了,这还有小孩子呢。”
陆吾轻笑一声,瞧着阿夜那完全不似孩童的阴冷目光,“这世间真真假假,温兄,你能保证你所见皆是真相吗?”
晏诀听不惯陆吾那套文绉绉的言论:“说人话……”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毫无预兆地向几人扑面而来。
三人都察觉到异常,纷纷屏息警惕。
空气中一时陷入寂静,只有轻微的莎莎声在耳边刮过。
陆吾微微眯起眼睛,回头看向远处急速陷入黑暗的丛林深处,轻轻跃下树枝挡在二人身前。
阿夜也赤手空拳将晏诀护在身后。
“哪来的妖风?”
陆吾薄唇轻启,完全没有方才玩笑时的松弛,眸中放出肃杀之气。
晏诀:“恐是魔族。”
在当今的时局,荒郊野岭野兽不是最可怕的,散乱的魔族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陆吾展开折扇,长袖翻转挥出,将那妖风从哪来打回哪去。
“区区妖魔,少装神弄鬼!”
一道泛着金光的力量斥出,方圆二里的妖魔无处遁形,很快都化作黑雾散去。
前方障碍刚解决,陆吾正准备潇洒转身,就见一道黑藤从虚无之处冒出,直奔晏诀而来。
陆吾刚要出手,阿夜已经抢先挥起短刀砍断那黑藤。
“小子,身手不错。”
话音刚落,一条,两条,三条,无数黑藤从四面八方冒出向几人袭来。
陆吾挥扇斩断了几根,这些黑藤就像有灵性,全都直奔晏诀而来。
阿夜拉起晏诀就向相反的方向跑,留陆吾一人抵挡。
陆吾在人间施法的次数有限,只是凭借身法阻挡,很快也有点应对不及,找了个机会转身就跑。
“等等我!”
奈何黑藤的速度太快,很快就锁定了不远处的晏诀。
大多黑藤都在靠近晏诀之前被阿夜斩断,晏诀也没有坐以待毙,迅速取指掐诀。
“破!”
随着一声低喝,面前的树藤被烈焰瞬间爆破。
可紧接着,无数树藤如完全没有知觉一样,纷纷再次袭来。
晏诀也很快发现这些树藤的目标是自己,对身边的人说:“阿夜,你快走吧。”
阿夜也如同没听见他的话,不断挥刀为他斩断周身袭来的黑藤。
晏诀第一次知道阿夜有这种身手,却仍不放心,终归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抵御妖魔。
事实证明,坏事不能念叨,他这边正担心着,就看到一条树藤迅速穿过阿夜的手臂。
黑藤比刀刃还要锋利,破竹般穿过骨肉,又迅速抽回,带出喷洒出的血沫。
阿夜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失力,一大片鲜血立时浸染了大半衣袖。
晏诀呼吸一滞,“阿夜!”
没等他冲到阿夜面前,那些树藤就如闻到血腥的狼,尖刺般的树藤再次向那副单薄的躯体袭去。
利刃如肉的声音。
“噗!”阿夜面具的边缘很快渗出深红的血液。
晏诀眼睁睁地看着黑藤穿透少年的小腹,然后利落地抽回,带着阿夜摇摇欲坠的身体向地面倒去。
晏诀快步上去,及时接住了少年的身体,他看着手中暗红的血液,和少年痛苦微弱的喘息。
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理智,深藏在体内的凤凰之火喷涌而出,感觉到澎湃的力量,晏诀挥手挡向袭来的黑藤。
刹时间,火光在眼前炸起,树藤上染了火焰,在空中挥舞着如同无数火蛇,迅速燃烧殆尽。
很快,陆吾赶了上来,看着这幅景象,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这……凤凰业火?”
随后想起什么一般,“好,好!凤凰好。”
转身为凤凰原身,这是何等幸事,何其难得,陆吾不得不佩服晏诀,这样的气运,难怪上一世修炼数十年便能造业飞升。
晏诀根本没有听在意陆吾说了什么,只是紧张地看着怀中不断流血的少年,声音颤抖:“阿……阿夜,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以示回应,却并不能让晏诀安心。
“很痛吧?”
阿夜猛咳了一声,似乎是又呕出一下口血,嘴上却说着:“我没事。”
说罢就欲站起,却高估了这副身体的承受力,险些摔倒,落入了晏诀的怀中。
晏诀自然不信,“怎么会没事。”
看不见少年的脸,让他很不安心,腹部被捅了一个窟窿,阿夜却连痛苦的呻吟都不发出,究竟是在忍,还是已经不行了?2
想着,晏诀就要去摘少年脸上那戴了不知多少年的古铜面具,却被敏捷地按住了。2
“不……不可以摘下来。”
少年的声音虚弱,按着他手臂的手却异常坚定,难以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