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清晨。
萧承影所在的屋子位置极好,坐西朝东,太阳出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闯进内室,正正投射在屋内的床榻上。
感受到太阳烘烘的暖意,叶初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天亮了。
叶初起身抬手试探,左臂已然没了昨日那种火辣辣的刺痛,尽管还有些微痛楚,但足以忍受。
萧承影端着水进门,看到床上已经醒了且正在活动手臂的叶初,放柔了声音道:“醒啦,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叶初:“还行,就伤口还有点疼。”
闻言萧承影放下手中的木盆,坐回床边顺手掀开了叶初披在左肩的衣服,确定伤口没有恶化,才施施然帮叶初把衣服拉好。
他转头将木架上的帕子浸湿拧干,整理好放在叶初手上,叮嘱道:“你肩上的伤口刚刚结痂,还不能沾水,先将就用水擦擦吧。”
接过萧承影递来的帕子,叶初不甚在意地随便抹了两下道:“没事,以前在北境即是风又是沙的,水这东西又稀缺的紧,十天半个月不洗都是常有的事。”
萧承影实在是瞧不得叶初那胡乱收拾自己的样子,一把抓过叶初手上的帕子,低垂着眼睑仔仔细细替他擦拭脸颊、脖颈还有手掌。
饶是见识过大风大浪,叶初也不住的红了脸,他侧身往床内轻靠躲开萧承影的触碰,干咳一声道:“别,真不用。”
萧承影坐直身子,态度十分强硬:“不行。”
叶初:“那你把帕子给我,我保证认认真真的擦!”
“行吧。”萧承影也不强求,将帕子又一次放在叶初手上。
经过刚才那一遭,叶初哪还敢敷衍了事,老实巴交的给自己来了一场细致干洗,以至于出门时,太阳明显挪了一个位置。
“干什么呢,大清早的。”早就在两人屋外等侯多时的龙忻见门终于打开,忍不住吐槽道。
萧承影没理会龙忻话语间的抱怨,简明扼要地问龙忻的来意:“这么早,你来干什么。”
“你当我愿意来啊。”龙忻没好气的白了萧承影一眼,道,“是阿娘说你过两天就要回周朝了,想叫你去主楼吃顿家常饭,顺带……把那位战神将军也带上。”
默默站在萧承影身侧的叶初听到有人点自己,好奇的朝龙忻的方向看了一眼:“我?”
龙忻点头:“阿娘说了,昨日夜深不便打扰叶侯休息,今日家宴还请叶侯不吝到府一叙。”
“阿姑还说了其他的吗?”
萧承影左胯一步,将叶初挡住大半,想起昨夜龙月说的那些话,心中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觉。
龙忻将萧承影的动作看在眼里,轻哼一声,不做回答转身就走。
“你这表姐,挺有个性的。”叶初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叹道。
萧承影闻言斜睨了叶初一眼,冷声道:“南疆祖训,圣女是不能成亲的。”
“……你想哪去了。”叶初蹙眉,一把推开身前的萧承影,“单纯欣赏不行嘛!”
萧承影:“最好如此。”
“不是,什么叫最好如此啊?萧承影你别走,给我回来!”
叶初一路追着萧承影,不知不觉间行到了主楼的石梯前,已被提前招呼了的士兵们并未阻拦,任二人走了上去。
知晓二人到了的龙月单手搭着龙忻,从内间走出。
四人碰面,本着入乡随俗的传统美德,叶初朝龙月行了个标准的南疆礼:“大祭司。”
龙忻很是稀奇的瞧了叶初一眼,实在是昨天林中的印象太过深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在大祭司不愧是大祭司,相对于龙忻的惊疑,龙月倒是面不改色的受了叶初的礼。
“阿忻,你先带阿影出去逛逛,阿娘想和叶侯爷单独说两句话。”龙月拍了拍龙忻的手吩咐道。
萧承影不太放心,轻唤了龙月一声:“阿姑。”
“哎呀,废那么多话干嘛,人家大人有话讲,咋俩小孩就一边待着去。”
萧承影一开口,龙忻生怕他给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三两步小跑到萧承影边上,拉着他的手连拖带拽的把人从正厅里给拉走了。
宽阔的正厅少了两个人,显得格外的空静,两个人,都在打量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龙月率先打破宁静道:“苗疆地处深山,虽不急周朝繁华可胜在山林秀美,不知叶侯可愿虽我出去走走。”
叶初含笑道:“大祭司相邀,叶某岂有不应之理。”
龙月并没有带叶初到村寨上去,而是领着叶初顺着主楼旁边的小路,登上了楼后的高山,山路陡峭,但山体上明显有一条人为凿刻出的小路,两人一路畅通,很快就登上了山顶,站在悬崖边上的草坪上,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早已适应山风的龙月,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些风中凌乱的叶初,心情好了不少,她越过叶初走至崖边。
叶初稳住身形,也跟了上去。
看着山下东一座西一间散落在山间无序的房屋,叶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看向龙月的眼神里带着不解。
而龙月却像是没看到叶初的眼神般,自顾自的朝叶初道:“这座山虽不是最高峰,但站在这里,就足矣将整个主寨收进眼底。”
叶初:“大祭司带我来这,就不怕我回去之后带人来将你们全部剿了?”
“你不会。”龙月说的肯定,“只要你姓叶,就干不出来那样的事。”
叶初语塞,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该谢谢眼前这人对自己的迷之相信。
尽管自己确实不会这样做。
叶初垂下眼,看着隐藏于绿茵之中的村落,低声道:“大祭司找叶某,应该不止是为了聊些闲话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龙月勾唇,直接点头道:“在下确实有件事,想要劳烦叶侯爷帮忙……”
……
这场谈话进行了很久,直到一个时辰后,两人才一前一后从山上下来。
见到人,早早等在登山口的龙忻跟只花蝴蝶似的奔了过来,拉着龙月的手轻轻晃动,像个小孩子。
龙月颇为宠溺地刮了一下龙忻的鼻尖,转头对叶初客气道:“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叶侯爷请。”
“大祭司客气了。”
两人客客气气地走在前头,这倒让早就做好两人吵架准备的小辈们意外得紧,先是跟着两人恍恍惚惚地进了饭厅,接着又稀里糊涂的吃完了一顿客气十足的饭。
哪哪都不大对劲。
寨口,龙牧将此前收缴的佩剑双手递还给了叶初。
接过剑,叶初客气的朝龙牧抱拳道:“多谢。”
龙忻陪着龙月站在石阶上,隔着四五个人的距离的朝萧承影喊道:“小表弟,有时间一定要回来看看!”
萧承影回头,看到龙月那满含担忧的眼光时,下意识低头看向腰间龙月替自己准备的香囊,那里面,装了很多东西。
发呆的功夫,龙牧送上一条黑色的布条子到叶初跟前示意他接过:“抱歉了,主寨的入口必须保密。”
“没事。”叶初摇头,说着伸手去拿那条黑布。
察觉到身旁人的动作,萧承影先一步拿过龙牧手里的黑布,仗着自己比叶初略高一点的优势道:“我帮你系。”
手上动作落空,叶初虚抓了一下。
出门在外总是比不得自己家中,左右都有不少的人,也不好驳了人的面子,尽管感觉怪怪的,叶初还是允了萧承影替自己系眼罩的动作。
龙牧:“时间不早了,要想天黑之前回到周国驻军的军营,现在就得走。”
萧承影点头,回首朝高处龙月躬身一拜,扶着叶初踏上了离开的路。
山路蜿蜒,没一会儿,就再也看不见人影了。
龙忻转头,见龙月还呆呆地望着出寨的路口,轻声劝慰道:“阿娘,表弟会回来的。”
龙月摇摇头:“不,不会了。当初阿曦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句话也没有说。”
龙忻:“……没准是巧合呢。”
龙月叹气,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出寨的小道,从她见到萧承影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一样,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他们认定的事,不论如何都要去完成,哪怕遇到了南墙,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改变。
龙月站了好一会儿,直至西落的阳光将整个寨口的石门照住,她才缓缓挪动脚步道:“回去吧。”
听到声音,早就想回去的龙忻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从石阶上站起来,开开心心地挽着龙月的胳膊,只是见龙月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她收敛了些笑容言之凿凿道:“中原就是规矩多,走哪儿都告这个告那个的,小表弟来不了也挺正常的,可是咱们南疆没这些规矩啊,您要实在想他的紧,咱们可以去找他啊。”
龙月笑骂道:“你个小皮猴,那些地方那是说去就能去的。”
龙忻叉腰道:“怎么就去不得了,我堂堂南疆圣女,别人见了我都得绕着点走好吧!”
“你这样子,别人确实得绕着点。”
“阿娘~”
“好好好,是阿娘说错了,行吧。”
“本来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