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视线再度清晰,寂江延发现自己身处与一处地下的牢笼中,昏暗幽闭的环境,仅靠着几支灵力点燃的火把在四周供与照明。
在寂江延面前,一条锁链穿过花妖的双手将她凌空悬挂,玄铁铸就的链条冷的刺骨,粘在身上形成冰凌。花妖身上的红衣被撕了个粉碎,只余下一件残破的中衣还挂在身上。
寂江延顶着后脑传来的痛楚,下意识的从地上爬起,急道:“你,为…为什么?我,帮你。”
他伸手想要将人救下,指尖搭上锁链刚要用劲,整个人就突然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寂江延怔住了,他呆愣的低头看向自己,这才瞅见自己半透明的身躯。
他赶忙爬起来,再度向着锁链伸出手,这一次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指尖穿了过去。
寂江延愣神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碰不到人的。
恰在此时有一人推开囚牢的门缓步走进。随声望去,最先映入寂江延眼帘的,是那人环金腰封上的一柄短刀。
那把刀,寂江延见过的。
人也是。
如初见时的狼狈模样不同,此时的谢云,一身黑衣,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贵气,发丝自然散落,长长的垂至脚腕。
他取出一根发绳叼在唇边,伸手将披散的发丝拢起,简单的扎了一个低马尾。
随后只手,附上腰间短剑。2
刚刚化形的花妖,意识还处在混沌的状态,她无法搞清眼前的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见有人来了本能的就想要求救,吸了口气准备说话,却被一声轻咳打断。1
似是提醒。3
鬼使神差般,玫瑰竟真禁了声。
寂江延愤怒的盯着谢云,他对这人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就是他搞得鬼,语气瞬间更凶了几分,道:“你,放开她!”
可谢云却像是根本就看不到他,狭长的眸子顺着那一声轻咳偏了过去,好整以暇的抬手摸了摸下巴,紧接着拔出了腰间短刀。1
他向着牢笼的另一侧走去,不远处好像也有一妖被锁链无情锁住。3
那里,寂江延看不清,灵火发出的光像是被一刀切断,形成一道明显的光与暗的交界线。1
耳畔传来锁链的碰撞声与谢云发出的低笑一齐传来。寂江延心下疑惑,试探性的向着黑暗处走去,还没等触碰,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弹开,摔在花妖面前。
可就算这样,花妖也无知无觉,只是紧张的浑身颤抖。
寂江延清楚这几人根本就看不见自己。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自灵魂深处崩裂开。
又来了……
自己又要………
谢云从黑暗处归来,身前的黑衣透出几分暗色,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随着他的靠近铺面而来,短刀出鞘,被谢云握在指尖上下翻飞,刀尖上的血珠被甩开,有一滴直冲寂江延面门而来,寂江延下意识抬手抵挡,就见那滴血珠穿过手臂,略过眉心,砸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朵小小的血花。
谢云走至寂江延身前,踏出的足踩上寂江延的小腿,又毫无凝滞的穿过。
谢云将刀举起,寂江延本能的察觉到不对,他赶忙上前挡在那朵花妖身前,可正如他的指尖会略过锁链,他的身体也无法拦下那柄刀。
刀尖刺入,鲜血混着尖叫齐齐涌出,寂江延本就胆小,此刻能大着胆子挡在花妖面前本就不易,更别提此时的花妖因痛苦而泵发的尖嚎。
谢云握着刀的手还屹立在寂江延的身前,被二人加在中间,就像是谢云举刀,刺入寂江延的心田。1
撕心之痛从心口处传来,寂江延周身一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明明谢云握刀的手已经穿过了他的身躯,可他的心口处依旧裂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3
寂江延甚至能感受到冰冷的刀尖划过他的肋骨。1
“啊啊啊啊啊啊!!!”1
寂江延腿一软,双手紧紧捂着空无一物的心口跪了下去,整个人因剧痛蜷缩了起来。
在他身前谢云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尖刀依旧插在玫瑰的心头,谢云将瓷瓶抵在刀下,承接着流出的血液。1
鲜红的血迹混合着淡淡金光,那是天地灵力赐予妖族的祝福。
谢云口中哼着一曲民间小调,悠闲的收集花妖心头的血,待瓷瓶装满,谢云甚至无比贴心的替玫瑰处理好了心口的伤,像是生怕这新生的花妖会因此死去。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取走她们身上的血液……
囚牢内幽暗无光,寂江延倒在地上,周身颤抖,好半晌才重新找回呼吸,他偏头望去,被栓与高处的花妖妄想着从此地逃脱,她挣扎着,可谢云走前将一个新的枷锁铐在花妖的脖颈处,这枷锁上被人阵法,限制了她们妖族化形,也压制了她们的力量。
寂江延再看向自己的心口,就见那道裂口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疼痛消散,好似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眼泪顺着眼眶簌簌而落,又在半空消散。
“这里是那?”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花妖朝着一侧扭头,却因为脖颈上的枷锁而无法成功,失血的身躯变得无力,可自己身侧那人既然能在方才出声提醒,那想来在他的角度是能看到自己的。
就算看不到,肯定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求您了,告诉我,求求您?”
石沉大海一般,花妖没能等来任何一声回应。
她不死心的接连试了好几日,除却第一天那人的提醒,她再未听到过那人发出一丝声响。2
明明他们共同被困,为何就连互相帮助都做不到?1
噩梦并不会因此结束。谢云像是算好了他们恢复的时间,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派人,或者是亲自来取一次她们心口的血。1
“不要!不要!求求您!我没有害人!求求您!”
“求您了!我求您了!”1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2
源源不断的心头血被取出,伤口因无法愈合变为深色,逐渐溃烂,腐败。
白色的蛆虫得到了良好的生活场所,贪婪的啃噬新生儿血肉。
花妖一开始还有力气挣扎,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半阖眼眸,空洞麻木的等待绝望来临。3
寂江延跪在花妖身前,一次次的伸手想要挣开那锁在她身上的链条,可他无法触碰。
这几日,每当花妖受到伤害,寂江延都会承受同样的痛苦。他无力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多日的折磨耗损了少年的神志,他不住的道歉,固执的将手身上那高悬得锁链。
“对不起……对不起………”1
这朵玫瑰明明刚刚化形与世,她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11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
“怎么这个表情?”
谢云走进囚牢内,看着花妖半死不活的半睁着眼,墨绿色宛若花枝一般富有生命力的眼瞳布满空洞与麻木。
即便谢云给了这些妖族喘气的机会,可灵血毕竟有限,总有取完的一天。
谢云抬起指尖,在他微微用力挑起面前之人的下巴,迫使那双眼眸看向自己。
“放开!”寂江延声如细蚊的呢喃,却依旧起身挡在花妖身前。
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寂江延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这株玫瑰就是由寂秋之手,挽救回来的怨灵。
他看到的,经历的,不过是怨灵早就忍受过的,无法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