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这段时间,沈嘉楠反反复复做着与前世相关的梦,无数细节被放大,让他发现了一些之前被忽视的小事。
他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沈嘉文监视的?
沈嘉楠想是十四岁的家庭宴会。
也许那一次也是沈嘉文刚知晓自己并非沈家之子,是沈家收养的孩子。
沈嘉楠捏了捏眉心,伤口火辣辣的疼还伴着一阵瘙痒。
疼啊…
都过去好几天了,伤口还是这般的疼。
沈嘉楠往上拉了拉衣袖,胳膊上仍是有着烙烫过的印记。
那帮人还真是不给他喘息的间隙,昏死过去弄得么…
“恶心的东西…”沈嘉楠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还好,他们没做到那种程度。
沈嘉楠平下心思索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即将发生的,未来所有他要做的要经历的。
除了单纯的复仇,他还想要父母安康,徐晏臻平安,想要陆衍不再孤独。
他的这条命是为了让前世为他而死的人在今世安然无恙。
沈嘉楠依稀记得离父母回国还有不足半月,父母的回归也代表着前世的结局离他越来越近,他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逐一击破沈嘉文的壁垒,他不能心软,也不能有软肋,他需要一一割舍所在意的人,心无旁鸳的复仇。
而陆衍是这一世最不可控的因素。
陆衍的家世已在前世的记忆里涌现,他知道陆家势力雄厚,但他绝不能为了自己私心而利用陆衍,他们之间生出的只能是纯粹的爱意,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在要做好这些事情之前,他要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是对的。
沈嘉楠沉思着,希望黑夜快点来临。
他无限接近的答案,天方夜谭的答案。
…
城市静谧,万家灯火通明,雨水洗礼后迎来了难得清凉。
病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床上的人似是睡着了。
陆衍推开房门时就看到了敞着的窗。
他轻手轻脚地关了窗,与往常一样坐在床旁。
少年脸庞上的伤痕,看得让人心疼。
陆衍伸手想要触碰时,被少年抓住了手腕。
陆衍一愣,“你醒了…”
沈嘉楠直勾勾地盯着陆衍看,“你是谁?”
陆衍顿了一下,对少年眼里闪过的有意无意地挑逗了然于心,“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说着,他便抽出了被少年抓着的手腕,替少年掩了掩被褥。
沈嘉楠见状索性就不装了,他本意也不想欺瞒陆衍,只想逗这人一番,“为什么只有晚上来?”
陆衍的穿着看得沈嘉楠不太适应,正装搭配太正经了,就像被束缚了似的。
“白天看你的人太多,不想和他们碰见。”陆衍半开玩笑地说着。
沈嘉楠笑而不语,他轻撩起眼皮,几分倦意染上眉梢。
“刚才在装睡么?”
“也有点困了,以为等不到你了。”
陆衍心跳加速,少年用着盛着光烁的眸定定地看着他,让他不免紧张。
“我每晚都会来。”
沈嘉楠思量着,说:“今晚,可以不走么?”
这话令陆衍倏尔间未能及时回应。
见状,沈嘉楠目测了一下床的宽度,又看了眼一旁的空床,认真地说道:“你可以把那边的床移过来,它是滑轮的,移过来固定好了就行。”
“我想你陪我。”
陆衍迟疑。
沈嘉楠半分挑拨,“你难道害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啊?我一个病人,更何况我这两条腿可是动不了的。”他向来在这种话题上不讲分寸,想到什么说什么,挑眉继续直言不讳地说道:“一上一下那种,我也不可能嘛,你在担心什么呀。”
陆衍耳根泛红,他不知道该说沈嘉楠什么好,都这时候了,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种话。
拗不过沈嘉楠,陆衍只好顺着沈嘉楠的意,将两张床靠拢。
沈嘉楠眸色一亮,抬手拍拍床褥。
陆衍眼神闪躲。
“你把外套脱了吧,穿衣服睡觉多热呀。”沈嘉楠目光灼灼,他的意图很简单,他想看陆衍的上身。
明着看陆衍肯定不会从了他,只能暗搓搓的弄。
陆衍犹豫,片刻脱了外套。
外套里面的内搭也是一件长袖,把陆衍上身裹得严严实实,“你也不嫌热。”沈嘉楠一点点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视线紧随着靠过来的陆衍。
陆衍半躺在沈嘉楠的身旁,忙碌了几天,他也感到了疲惫。
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很乏力。
沈嘉楠关切地询问:“为了我的事情,你们这几天是不是都东跑西跑的?”
“还好。”
灯线昏暗,沈嘉楠很难看清陆衍的表情,沉默许久,他才开口说:“我之前和你说,有些关于我的事情还不能告诉你。”
陆衍眼色微变,潜意识里生出了不安。
“我想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沈嘉楠偏头看向陆衍。
陆衍眼皮微不可见地跳动几下,回避性的背过身。
“我,有点感冒。”
他避开了他的问题。
沈嘉楠更加笃定,费力的扭过身,鼓起勇气伸出手触碰陆衍的背。
指尖碰上的那一刻,陆衍的身体一抖。
“阿楠…!”陆衍想转身,却听沈嘉楠说:“不要动,就算我求你了…”
少年声线平淡,抑着情绪里掀起的惊涛,音色宛如掺了沙砾。
陆衍攥紧了床单,那一瞬,他明了沈嘉楠曾对他说过的话,那截然相反的性子,脑海里漂浮的疑云在这一刻有了定论。
“哈……”触手可及的答案就在眼前,沈嘉楠指尖颤抖,一点点的掀起衬衣的一角。
“阿楠,停下吧…”
陆衍的话没能叫停沈嘉楠的动作,沈嘉楠咬着唇瓣,眼眶酸涩,掀开了衣服。
借着晦暗的光线,他看清了衣下的景象。
满目烧伤的疮痍。
触目惊心。
沈嘉楠心痛难抵,倒吸一口凉气,指腹小心翼翼地抚过。
“满身都是么?”
陆衍紧闭双眼,眼角已然湿润。
他重生了。
他也重生了。
“陆衍,转过来,看着我。”沈嘉楠嗓音低哑,含着乞求。
陆衍不忍,他听不得沈嘉楠软下来恳求的声音。
短暂的翻身而起,陆衍看着沈嘉楠。
少年被浸湿了的羽睫止不住的抖着,咬着唇,倔强地不想发出呜咽的声音。
“傻子…”沈嘉楠吐出两个干涩的字音,双眸朦胧,没有比陆衍还傻的人了…
明明可以活下去…
学什么殉情…
陆衍替沈嘉楠擦拭脸蛋上挂着的泪珠,温柔的安抚,“你不告诉我…”
沈嘉楠抢话委屈地说:“你也没告诉我!是不是如果没发现的话,你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那你呢?”陆衍眸色温淡没了白日里对外人的狠厉,只剩对心爱之人的柔情。
沈嘉楠噎住:“我……”
他想过告诉陆衍的,“我没有…我只是想晚点告诉你…”沈嘉楠垂下头小声辩解。
“多晚?”陆衍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沈嘉楠,追问道:“你是想自己一个人承受完所有再告诉我?”
“那这样的话,你就不该招惹我。”
不经意间,话语的主导权落在了陆衍的身上。
沈嘉楠抿唇,醒来时他的举动确实欠佳考虑,可…“就算我不招惹你,你难道就不招惹我…”
他话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看着陆衍,“我不招惹你,你就不会招惹我,对不对?你会离我远远的,然后为我解决一切?选择你不想走的路。”
“对不对?”一字一句,沈嘉楠的字音越咬越重。
陆衍无声的回应在此刻证明了沈嘉楠的猜测。
沈嘉楠心头酸涩,嘴角抽搐,他一时间又笑又哭。
笑的是为陆衍对他的情深义重,哭的是陆衍为他所做的一切,可能会再次为他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少年一哭,瓦解了陆衍坚硬的外壳,他不再反问沈嘉楠,不在追问,“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沈嘉楠哭的满脸泪痕,但他仍保着最后的理性,呜咽地问:“你…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哀思如潮,他想到了太多太多陆衍可能为他做的事。
包括没有出现的林秋。
“你有没有沾血?”
陆衍眼神回避。
沈嘉楠心头一紧,“谁?”
“阿楠,不要再问了。”
“你…”沈嘉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锥心之痛让他难以自控,他没有怪陆衍,也没有因为陆衍做了那些事而悲痛,他哭的是为什么自己现在才知道一切,如果他早就猜到了,那陆衍就不会……
“笨蛋,傻子…!”沈嘉楠胸膛剧烈的起伏,如果不是碍于双腿行动不便,他一定会起身打陆衍一拳,“你怎么做事这么莽撞啊?你怎么…”
蓦地,陆衍压了上来,将沈嘉楠压于身下,毫不犹豫地堵住了他的唇瓣。
“唔唔…”沈嘉楠半推半就,又气又恼,怎么老是这样…
那人只是轻吻着他的唇瓣,似是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沈嘉楠借机轻咬了一下陆衍的下唇,趁陆衍吃痛离开的那一瞬,他主动勾住陆衍的脖子,仰起身,发泄似的吻了上去。
“嗯…”沈嘉楠将涌涌的埋怨和委屈都装进了这一吻里。
他轻扣住陆衍的后脑,专注而温顺的舔舐着沾着血丝的唇瓣。
“陆衍…”
陆衍身子僵硬,心跳沉重的厉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陆衍,回应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