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聆赶到的时候,摁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理。他心说,不会这俩安慰着就滚到一起了吧......这就搞得我很尴尬啊,耽误人事儿了!
在他犹豫“现在掉头就走当做无事发生”以及“要不还是再等等”两个选项的时候,门开了。
白语新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了一大场。
“怎、怎么回事?”杨聆一脸懵逼,“我开车才用了半个多小时......”
白语新不说话,把手机塞到一脸茫然的杨聆手里。
杨聆站在客厅,脸色由茫然转变到惊愕再转变到难以置信,只花了不到10秒。
他攥着手机的指节都用力到泛青,“凭、凭什么。”
“应该不是一场巧合,之前松哥就因为这种事情被卷过一次了,只不过是借题发挥、卷土重来。”白语新木然地回答。
凭什么?他也想知道凭什么?
澄清没用、公告不信。舆论如同海浪汹涌地拍打在城墙之下,一波一波,将那沙垒的城墙冲碎。这还不够,要将尘沙尽数卷入海底,才够解恨。
解恨?
那蒋鹤松是做了什么招人恨到这种地步?
哪怕是被拉来当枪使的顾鹿鹿,此刻也安静躺在蒋鹤松的手机通讯录里,不发一言,安静如鸡。
“我现在就给陈一宣打电话,一定还有转机的。”杨聆把手机还给白语新,转而背过身拨通陈一宣的号码。
嘟嘟嘟,还未接通。
“杨聆,你来了?”
杨聆闻声转身,穿着家居服的蒋鹤松就站在楼梯上,左手扶着扶手,露出一个苍白的表情。
“啊。”杨聆想说点劝告的话,但只是徒劳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没什么事儿,我过几天再找你。”蒋鹤松从楼梯上走下来,低声问,“你吃饭了吗?”
你吃饭了吗?就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杨聆的情绪。
在杨聆大二的时候,他曾经经历了一场退学风波。
彼时他往返学校和公司练习室,难免有精力不济的时刻,不小心错过了交一堂必修课的作业,那位老师出了名的别扭,当即就要让杨聆挂科重修。杨聆那时候又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差点跟老师吵翻天,老师直接告状到了系主任那儿,系主任以退学为要挟让他道歉。课下他委屈的偷偷哭了一回,可是跟舍友们都不亲近,只能一个人憋屈。
蒋鹤松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给杨聆带了饭,温和的问他:你吃饭了吗?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让杨聆瞬间就红了眼眶,1米8几的小伙子委屈的跟找不到家的狗崽子一样。
时过境迁,这次委屈的人变成了蒋鹤松,可他还是问自己,你吃饭了吗?
他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是一棵挺拔的松树,是一只高傲的仙鹤,不言慌张,不争不抢,独自傲立,却饱经风霜。
“松、松哥。”杨聆泛起了鼻音,眼看着金豆子就要掉。
“没事儿,你先回,我有点事儿想跟白语新说。”蒋鹤松异常淡定,甚至走上前,捏了捏杨聆的肩膀。
杨聆看看两人间的氛围,觉得自己锃光瓦亮,简直就是个巨型灯泡,便回抱了蒋鹤松,拍拍他的后背道,“咱们去国外滑雪吧?陈一宣有个分公司在瑞士,一直跟我念叨去玩都没找到机会。这是难得的假期,我们去国外散散心。”
“好,我知道了。”蒋鹤松闷声回答。
待杨聆走出门,蒋鹤松才卸下了支撑自己的余力,变得脆弱不堪。
“松哥.....”
“白语新,”蒋鹤松打断了他的话,“咱们分手吧。”
什么?
一道惊雷劈在白语新的头上,他愕然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第一个想的是跟我分手?”
或者,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们的恋爱,毁掉了你的前程?
白语新慢慢、慢慢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你觉得我不能跟你并肩,还是,始终都对我抱有怀疑?”
“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不想再拖着你。”蒋鹤松低垂的睫毛给原本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阴影,“我想冷静冷静。”
“我不同意,蒋鹤松!”白语新一字一顿,“我说,我不同意。”
蒋鹤松没有说话,转身上了楼,咔哒一声关门落锁。
白语新被那哐当一声的关门声震的莫名一哆嗦,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爬满了冷汗。
境况还在逐渐恶化,而且分崩离析。
即使白语新的公司也发布了声明,表明白语新与蒋鹤松只是普通朋友,曾经有探班,并且作为朋友也相信蒋鹤松没有失德行为。
但铺天盖地的骂声仍然没停,纷纷叫嚣只是拉白语新挡枪,进而骂蒋鹤松又多了一个理由:拉朋友挡枪。
恶评甚至蔓延到了剧组方,要求更换蒋鹤松的戏份,否则不会买账。
《影》剧组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发文称会换掉蒋鹤松戏份,新人仍在继续选择中。
心满意足的“人们”表示,浪子回头金不换,都应该向《影》剧组学习。
白语新只觉得自己想呕,一股从内到外的恶心。
这算什么?
互联网鲨人行为,或者是一场掩盖真相的血腥审判?
一种得知真相的悲凉感从脚底升高到心脏,淹没了白语新——当真相与假相交相出现、当个人利益带着道德的帽子、当圣光铺满狰狞的血路——在绝对力量面前,微粒没有退路。
令人作呕的一切。
令人失望的一切。
令人悲鸣的一切。
席卷了这对普通的爱侣。
有人猜测《影》的反派角色会由新人演员楚愈言替换,为此,楚愈言本人亲自发微博表示了否认。
@楚愈言Reset:感谢各位朋友关心,但我并未接到《影》的邀请,即使邀请,本人也不会考虑。蒋鹤松老师出道几年一直都在踏实演戏,他是我的师哥,也是我入行以来一直的榜样。爱情不分性别与地域,流言和揣测也不分恶意善意。言至于此。
楚愈言显然是个头铁的,评论区来一个骂一个,来两个怼一双。酣畅淋漓连回复20多条评论,骂的杠精狗血淋头,#楚愈言蒋鹤松#甚至直飚到热榜。
“楚愈言是谁?他什么意思啊?”
杨聆正靠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看到热榜就点进去看了,结果发现是一个叫楚愈言的人帮蒋鹤松回怼杠精,根本查无此人,他干嘛来的?
“楚铭铭?呵。”坐在沙发另一边的白语新提不起精神,“绿茶成精,之前纠缠松哥,让我警告了。”
蒋鹤松虽然提了分手,但白语新不敢离开这个房子半步,生怕一回头蒋鹤松就真的不见了。只好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给蒋鹤松准备一日三餐,再端上楼放在屋门口。将赖皮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
杨聆听说了这件事,也打包行李跑到蒋鹤松的房子里安营扎寨。每天跟白语新轮番出门买菜,守着蒋鹤松这颗不松口的大蚌精。
“楚铭铭?”杨聆苦思冥想半天,“他跟顾鹿鹿之前一个经纪人?”
“听说跟顾鹿鹿公司解约了,现在签到一个啥公司了,我也不知道,没听说过那个公司,好像平地冒出来的一样。”白语新摇头,“反正我对他没什么好感,还挤兑我,蒋鹤松整个人都是我的,轮到他什么事儿了!”
白语新越想越生气,简直想把这个姓楚的绿茶精揪出来打一顿。
叮咚,叮咚,叮咚。
杨聆和白语新对视一眼,谁来摁门铃?
白语新通过猫眼一看,居然是保安。
“您是业主吗?”保安看上去有点局促不安,“刚打电话您没接。”
白语新一想,物业留的是业主电话,那应该是楼上的蒋鹤松没接,于是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咱们小区安保系统非常完整,非业主不能进出。但是小区门口......堆了好多花圈,写的都是蒋先生的姓名......”
杨聆和白语新的脸色立刻变了,“什么?”
“花圈,就是上坟用的那种。”保安比划着圆圈,还拿出手机拿照片给两个人看,“我想问问这是.......”
“谁他妈不长眼,老子现在就打死他!我去他妈的!给你爹上坟呢!”白语新二话不说就往门外冲,杨聆一下没拽住,心道这可真是坏了!
保安难为情地站在门口左右为难,他都跟头儿说了这指定是寻仇的,别告诉业主别告诉业主,非得告诉,这不是讨骂呢吗?
杨聆把门关上,转身一看保安还在门口,气顿时跟刚烧开的水壶一样足,“你还看着?!赶紧跟着啊!出了事儿你们一个都别跑!”
白语新穿着拖鞋就冲到了小区大门口,果然见到了花花绿绿的花圈,上边写的名字都是蒋鹤松,气的他冲上去就一脚踹到,边踹边骂,“我去你妈的!你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两个在现场的保安目瞪口呆,这是劝啊还是不劝啊?
这处高档小区房价不低,进出都是非富即贵。白语新一个人又骂又喊又动手的,进入愣是没人围观。
“这是谁送过来的,我要报警!我要调监控!”白语新气的直发抖,拳头攥的咯噔响,随手拎过来一个保安,怒道,“我说我要!调!监!控!你听不懂吗?!”
那个保安冤枉得很,“好好好,您先松手,松手啊。”
另一个保安也来帮腔,“先生,先生,知道您生气,我们现在就报警,立刻,马上!”
混乱之际,只听所有人的背后一道声音响起——
“白语新!你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