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是被驾校打电话叫走的,通知他下午去丰台考科目一。
考试时间是下午两点,郁白打车回遇园取了身份证。
他报的私教一对一,教练亲自来开着驾校的车来接他,郁白惦记下午秋既明唱戏的戏份,心生怨怼,上了车对教练说:“贵校通知考试都是渴而穿井么?”
都说驾校教练暴脾气,对待学员的态度就跟对待孙子似的,学员被骂成鹌鹑也不敢回怼两句,不然就要被赶下车。
郁白丝毫没有身为学员的自觉性上车坐在后座不说,一张嘴就是冷嘲热讽。
教练是个粗人,听不懂郁白这文绉绉地讽刺,又因为郁白报名费比别的人了多了不少,天真地献宝:“我们驾校vip都是全城接送,要有其他人想学车可以给我们推荐,学员推荐享受8折优惠。”
郁白薄唇微启,脸上的不悦把他一张白脸衬得愈发的清冷,他说:“没有。”
教练:“......”
一直到驾考中心,郁白都一直板着一张脸,仿佛老婆跟人私奔了似的。
科目一简单,只要认识字,做完题基本都能通过,郁白只用二十分钟做完题目,举手要出考场。
女考官看他长得好看,格外关照他,提醒他做完检查一遍,别急着出考场。
度秒如年,现在赶回去,应该能听到秋既明唱《点绛唇》,他抬表数时间。
又过了十多分钟,有人陆续交卷出考场,他才被监考官放行,一出考场,先给秋既明发消息,等上了车,那人也没回。
这是生气了?郁白瞎猜乱想,不就离开一会儿,怎么就生气了呢?
啧啧,看不出来,秋老师真黏人!
秋既明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下午的戏太耗嗓子,他从录音棚里出来,唇干舌燥,一句话也不想说,现在只想回家躺平。
走到置物架取走背包,他把包松松垮垮地挎背在左肩,从侧兜里摸手机看信息。
“秋老师,《点绛唇》录完了吗?”
是郁白三点多发来的,他直接略过,没有回复。
教练按照郁白的要求,正载着人往传声走。
路上,工作室微信群在讨论网站——“当年旧烟月”上线的事,网站的名字是郁白起的,贯彻过往的风格,取自一句古诗,文艺又复古。
网站在林嘉的敦促自己下,步入正轨,对方忙得脚不沾地,郁白得以躲过一劫,但尚存的良心让他对林嘉有些愧疚,群里莫问积极参与讨论,看样子,林嘉说服了他。虽然佣金会减少,但从长远来看,未尝不是一件值得的尝试。
看完消息,郁白主动拨通了林嘉的电话。
电话接通,郁白例行公事:“林嘉,这两天工作室有什么事需要我处理吗?”
林嘉有些讶异这人居然能想起来他还有个正在龃龉前行的工作室呢,揶揄道:“郁老板把烂摊子一扔,自然是无事一身轻,没有俗事缠身,怕不是乐不思蜀了。”
郁白被他讽刺甩手掌柜讽刺惯了,不痛不痒的,他说:“这两天有需要我参与的决策吗?我最近一个月会很忙,不提前说可能挪不开时间。”
林嘉喜出望外:“怎么?要闭关写书了啊?”
郁白语气平平:“没有,我是要考驾照。”
平时坐在车里一个小时,被晒一下都要不耐烦要发脾气的人,竟然在这盛夏酷暑报了驾校,真是匪夷所思,林嘉说:“你真要考驾照?这大热天儿的,你不嫌折腾?不怕晒了?”
郁白说:“怕,所以我报的是晚上的私教。”
林嘉无话可说:“那你白天干嘛?”
郁白毫不掩饰地回答:“白天我去传声,接洽正在制作的广播剧。”
林嘉觉得好笑,一直对这个项目无感的郁白竟然会亲自跑去接洽,转性也不会这么快,除非是有什么他非去不可的理由,他问:“你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非得亲自往那儿跑。”
林嘉对郁白的性子了如指掌,稍微有点反常,他就能立马嗅出来古怪,郁白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诚实道:“就是发现配音演员,实在是个很有魅力的职业。”
郁白向来坦荡,但他很少对什么表现出兴趣,遑论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来,林嘉心里涌起一丝酸涩,他低声说:“是吗,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
郁白确实对大多数的事都不屑一顾,是因为他没遇到过感兴趣和觉得有意思的人和事。
秋既明虽然性子烈了点儿,可架不住人脸好看,声音好听,简直直击郁大作家的取向。
再说么,说出来怪难为情的,秋既明越烦他,他就越想逗一下,看他气得两颊通红,简直让他身心不能更愉悦。
秋既明像一个颗缀在黑夜里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即使不能照亮整个黑夜,却足以吸引他的目光。
当然这些话是八字还没磨墨的事儿,他暂时不会说给林嘉听。
回家之前,秋既明特意绕去旁边的银行ATM机器取了现金,他必须要把钱还给郁白,要不然他总惦记这件事,进而变成不断惦记郁白。
惦记郁白……天呐,真是一件不能再可怕的事。
取完钱,去开车,他今天到公司早,于是把车停在了地上停车场,靠近马路边上的一棵大树底下。
踩着金黄色的晚霞走过去,远远瞧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树端立在车旁,那双手插兜微仰着头的潇洒模样,不是郁白还能是谁?
走近,秋既明不想说话又不得不张嘴问道:“你杵这儿干嘛?”
郁白那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说:“秋老师都不看手机的吗?”
秋既明没什么说话的气力,碎碎抱怨道:“自己一声不吭走了还说我。”
录音棚里听了一上午秋既明软腻腻的童音,突然沉着嗓子嗔怒一句,犹如情人间的撒娇,郁白心旌摇晃,胸口被一泓暖流洇透,湿答答滴着水,好似一个不小心便汇成一股冲堤破坝的洪水。
他一边忙不迭加堤固坝护着这一池春水外泄,一边温柔至极地哄道:“嗯,是我做错了,下次不这样了,以后要走一定提前跟你打招呼,不生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