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婉转身，额上的汗渍滴进了眼睛里，她眼神本来就不算太好，看着面前的人影绰绰。
墨涑烨平时喜欢穿浅色的袍子，他的皮肤像是冰雪雕成的一般，好似太阳一落下就要融化成水。
可是一想到他在搏命沙场厮杀的时候，又觉得不似一个人，只是依旧不苟言笑，你永远也别想在他身上看出任何的情绪变化，除非他暴跳如雷。
苏墨婉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后方发冷，墨涑烨走到她面前的桌子旁边，漫不经心的说道，“王妃，多日不见，依旧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收敛呀！”
苏墨婉连忙回道，“王，王爷多想了，哪里有多日，王爷对我日思夜想也不至于连日头都数不清楚了吧！我记得一月前在王爷书房就有见过。”
“是吗？”墨涑烨眉峰一挑，不以为然道，“那你是忘了一月前我与你说过的话，做过的惩罚？”
苏墨婉暗道一声：“不好”。
一月前她就跪在书房桌角边，看着墨涑烨在她面前发疯。
那天正好是上元佳节，她一人待在王府里无所事事，想着就去了茶社喝茶、听曲儿，喝完茶水觉得不得劲儿，又朝着老板要了两壶上好的酒水。
结果喝的有点上头，钱也没带，就被人从茶社里赶了出来，衣衫不整的在路边上睡了半夜，想着王爷不至于半夜回府，偷偷溜了回去，哪知道遇上了打更的，以为她是小偷狠敲了几下铜锣，闹得人尽皆知。
好在她反应迅速甩了衣服，溜之大吉，从后门冲了进去。
可当她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她衣冠不整路过庭院的时候，刚好被墨涑烨抓了个正着。
在她身旁照料的一群老老小小，全都毕恭毕敬的跪在他的脚边连个屁都不敢放。
苏墨婉当时有些犯懵，酒意上头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看坐在她对面花园石凳上的墨涑烨，反客为主道，“怎，怎么了，王爷夜半不睡觉，到我院里嚯嚯什么，你不睡觉也不让我们睡了？”
“昨天是什么日子？”墨涑烨忽而开口道。
苏墨婉想了想，随口而出道，“元宵节？”然后她又想了想，“难道是……你生辰？”
苏墨婉头大的咽了咽口水，她现下昏沉，哪记得是什么日子。
“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墨涑烨的声音阴沉沉的听着有些吓人。
“快，五更了。”见他不说话，苏墨婉低头不语。
墨涑烨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把提起她的脖颈，拉到他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也知道，那又跑去哪里鬼混了，你的衣服呢？”
她低头不敢看他的模样，再多靠近一点，她估计就要入了他的嘴里，被嚼碎了吞掉了。
她对于墨涑烨束手无策，畏畏缩缩的回道，“我没有鬼混，别乱想。我只是喝了点小酒罢了！”
苏墨婉希望她说的他能理解，可是这句话像是变相的激怒了他，他反手将她摔倒在地。
冲着她狂暴道，“跟谁一起的，你他娘的告诉我到底是谁。”
他对着苏墨婉的耳边嘶吼，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般.
苏墨婉被摔得脑瓜子痛，一直说着“没谁”，随后就被带到了墨涑烨的书房。
跪在桌腿边，身后人这时候变得沉默，只听犀利的利剑出鞘的声音伴随着一句阴森森的，“把衣服脱了。”
便开始了对苏墨婉的惩罚——扒掉衣服，在书房久跪，又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将礼仪道德，期间水米未进，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将苏墨婉放出，同时嘱咐管家，不允许其再支取王府一分钱，彻底断了生活来源。
后来还是丫鬟余欢告诉苏墨婉，元宵那天，王爷受邀和她一同去宫里陪皇上看戏，可苏墨婉没到，明晃晃地打了王爷的脸，成了宴会上众人的笑柄。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离了韩涑烨好远的距离。
“王妃最近身子还好？”
“嗯…好！”
“那就好，”他说着绕着她走了半圈，停在她的面前道，“本果然是身子好了，才有心思继续闹腾？”
苏墨婉连忙摆手道，“王爷，这个事情其实是……”
墨涑烨手一挥，“我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以为你嫁了王府，假装签了卖身契就想跟着你的情郎跑路？”
………
她好像还没有这么白痴吧！
她当时急需一笔银子，但身上没有了本钱，她赌博心切，手中又没点儿银两，只好把自己压了进去。
苏墨婉本来也没当回事儿，她堂堂王府王妃，会怕这些？本想着等她最近周转过来，再在王府中借点钱出来，谁料墨涑烨从那件事情后，停了她手中的钱，她好说歹说没有半点用，才导致了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银钱给他们，他们三天两头追着她要，没想到竟然追到了王府来，要不还银两，要不就只能把她卖了。
这样想想她好像确实有够白痴的。
第四章
“王妃不会真以为这位置是皇上给的，你就可以稳坐瑰座了，你觉得这事情要是闹起来，凭你的身份，能活着出这个王府，要是皇上知道了，你觉得……”
“等等…”
苏墨婉被她说的头皮发麻。
原来他平时对他发癫的时候还是好的，至少说的直白，他现在没说话，三句都听不懂。
苏墨婉摇了摇头，墨涑烨拿了件外袍丢在她面前。
苏墨婉与他相视而坐，墨涑烨依旧不愿看他一眼的偏着头。
苏墨婉开口道，“王爷，你说的这些，我差不多都能明白，要不王爷您帮我解决了这事儿，王爷又不是外人，与其被外人玷污了名声，还不如入了王爷您的口，我俩本就是夫妻，王爷就当再娶一次如何！”
墨涑烨剑锋一样的眉宇一动，“你想的倒是挺美！”
苏墨婉连忙开口道，“王爷，你我夫妻之名之外，王爷就算是不娶我也是你的王妃呀！”
墨涑烨捏着手中的茶杯不说话。
苏墨婉只能妥协道，“那……既然王爷不喜我，东西留着也只是自添烦恼，不如王爷买了还了我，咱俩一消两空，如何？”
墨涑烨看了她一眼，“如何！”
苏墨婉道，“不可？”
墨涑烨面无表情的说道，“当然不是不可，不过你那边倒是拍拍屁股消了个空，最后吃亏的还是本王啊！”
“啊这……应该也不至于吧！”
苏墨婉心中悄无声息卸下一口气，墨涑烨这意思是能帮，欠王爷的总比欠外面的好，至少墨涑烨涑烨不会叫着嚷着要把她卖了人，开口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韩涑烨将口中的茶水下肚，苏墨婉见着心头一颤！
吧唧一声，墨涑烨涑烨手中的茶杯落了地。
墨涑烨没有说话，他盯着地上的碎渣看了又看，就那么仔仔细细的研究着，就是像是要将地上的碎片看穿一般。
苏墨婉心惊肉跳的连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这杯子碎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嗯……”
苏墨婉呆住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直接跪了地，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拾了起来。
他紧接着又说到，“王妃的意思是……”
“嗯？那个，我…会还钱的，等宽限我些时日，王府的钱我也会补上的。”
“那需要多久？王妃莫要令我等急了。”
多久？
……你说，你想要等多久？
等的你，人老珠黄行不行！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
等多久，
多长时间，
一辈子好不好？
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是谁对她讲的，她为什么一点都回想不起来了呢？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他的眼睛像是那腊月的梅花，绽放在白雪皑皑的山巅之上，山脉上的梅花下成双的是对黑色的人影……
苏墨婉蓦然闭上眼，摇着头，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有了改变又似乎一尘未变。
墨涑烨坐在他的对面，漫不经心的问道，“总要有个限度吧！王妃怎么看？”
“十天，我只要十天时间。”苏墨婉焦急忙慌道，手上被割出了个大大的血口。
“那好，还有你那个情郎生的好生畸态，已经被我打发走了，”墨涑烨说着弯下了身子，将她的手用手中的白色梅花丝巾捂住，浅笑道，“王妃可要小心了，该断的不该断的王妃心中应该有数吧！”
等墨涑烨走了，余欢才怯生生的从两边的假山后探出个头来。
苏墨婉低着头，斜着眼睛看着她，然后甩开了手上裹着的瘆着血的丝巾，丢在了地上，冲着余欢摆了摆手。
余欢有些迟疑，最后她左右看了看，只得无奈的一步一挪的走了过来。
这时正是日头最辣的时辰，苏墨婉坐在是石凳上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余欢，接着喝了两口茶水，开口道，“欢欢啊，我看你长的是越发的美丽动人了。”
余欢看她面色不错，附和道，“哪有王妃好看。”
“好孩子知道我喜欢听什么！”
苏墨婉把茶杯放下，捏起余欢的下巴，左看了右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