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叶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我只能感受到这些了。”

　　宋里点头，百叶的共情能力似乎是有倾向性，看来有些东西还得费些功夫去细查才行。

　　何队和蓝即在处理近期发生的那个案子，宋里去调取了第四起那位女性案件的证据。

　　宋里打开证据收集箱，里头的东西都按类收纳好，宋里仔细查看了女性尸体的血衣，这也是一条裙子，淡淡的天蓝色，十分知性，但是现在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撕咬的痕迹仍然存在。法医并没有在这上面找到任何人类的唾液以及除尸体以外的DNA。

　　宋里戴上手套，将这件血衣展开仔细查看，说是撕咬的痕迹确实也不为过，但是宋里仔细翻看后，却觉得始终有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是撕咬，会有这样大的咬合力吗？

　　宋里有些疑惑，如果需要这样大的咬合力，那么凶手还能是普通人类吗？会和他，还有昨晚那个小姑娘一样的人类？

　　宋里摇摇头，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毫无痕迹，这样的布料破损以及尸体上的伤痕，虽然看起来与咬痕和撕咬十分相似，但是这伤口又显得整齐了些，看起来有些怪异。

　　是的，没错，比起人类或者动物爪牙的撕咬来说，这样的痕迹显得有些整齐，似乎是在张口前已经预测好应该从哪里咬起，又或者说，这些伤痕显得有些刻意。

　　宋里理清这条思路之后，又将证据重新全部理了一次，果然四个人的伤痕都是呈现这样的特点，是作案习惯？还是说并非撕咬造成？如果是撕咬为什么会没有DNA遗留？

　　如果是作案习惯，但宋里又想起刚刚百叶所说四人的情绪变化，这样大的情绪变化，凶手不可能不会体会到，如果猎物急剧的情绪变化，凶手还能够那样冷静吗？如果无法冷静，又如何能按照计划地创造伤口？

　　宋里把证据放回去，最后登记好姓名出去了。走到信息技术科走廊边儿，瞧见Ava和吴谷又在闹嘴。宋里正想拐道儿离开，Ava就叫住宋里了，“老大！你能不能别拿我骗这胖子呢！”

　　宋里耸耸肩，“我没有啊。”

　　吴谷瞪眼，“老大，你这个老人精！”

　　宋里不搭理人，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事儿，把吴谷叫过来了，“你平日里攀岩要用到工具吗？”

　　吴谷一愣，“用到东西可多了，主绳，安全带，铁锁，保护器等等，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

　　宋里点头，又问，“你们会用到类似爪钩的东西吗？”

　　吴谷说，“你说的那玩意儿是不是像飞虎爪一样的东西，宋里沉吟片刻，又说，“能做到像猛兽一样咬合力的器械，又十分容易方便携带的有吗？”

　　吴谷思索一下，又说，“应该是可以的，我之前去定做工具的时候，有遇到过那种打铁匠，别说人老土，做出来的东西可真不赖，人不仅东西做的精致，用处也挺大。”

　　宋里磨搓了一下食指，最后说，“叫上百叶，去走一遭瞧瞧怎么不赖。”

　　吴谷半道儿被宋里拉走了，Ava又返回去继续收集之前四起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

　　百叶还在沉思，又被宋里给叫上了车。百叶不知道要去哪里，想问宋里，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乖乖跟着一块儿走。

　　吴谷一路叨叨个没完，倒是听吴谷这么一说，百叶大概知道是要去瞅瞅打铁铺。

　　下了车，是一个深巷里头，进去巷子里还得左转右转几个大转弯，最后在嘎吱角落里头寻到了这件打铁铺，这样老式的打铁铺已经很少了，更别说是在这样的市区里头。

　　宋里眯眼瞧，“吴谷，你真是哪儿都能找到。”

　　吴谷嘿嘿一笑，“你别以为只有Ava那女人晓得这些东西，我也是信息通！”

　　这打铁铺外头也感觉温度上升了不少，吴谷熟门熟路地进去了，百叶跟着往里走，只觉得空气中热烘烘的。

　　里头有个守门的，拦住了几人，“里头温度高得很，你们要做啥子出去外铺间等着！”

　　吴谷拍拍这人的肩膀，自来熟地说，“是我啊老哥，你不记得了？”这人眯缝着眼睛看了吴谷半天，摇头说，“不晓得，哪个记得到啷个多哦！”

　　吴谷没法子，打铁匠还在里头，他们只去外铺间等着，又说，“我们要专门定制东西，要打铁师傅来才行。”

　　这人看了看，又说，“那你们等起嘛，师傅没得一会儿就出来。”

　　外铺间有些样板，也有些十分粗糙的图纸。守门的人也没看着他们，只让他们外面等着，宋里随手翻开这几页图纸，就瞧见下头压了一张纸上画了一个似乎像口器的东西，继续往下翻，宋里又看见下头的图纸上表明这玩意儿是佩戴在手上的，只需要手部发力，利用几个内部杠杆原理，可以让这个口器样的东西发力十分强大。

　　这类似口器的铁器，内部有十分多齿状的铁刺，这样尖锐的牙齿形状，突然叫宋里想到了昨晚那姑娘。同样的，百叶脑子里也划过这样的想法。

　　宋里把这张口器内部的图纸拿起来仔细查看，下一秒，就被人呵斥，“你们是哪个？在这儿看啥子！”

　　铁匠从里间走出来，冒着一身的热汗，伸手就把图纸给抢了过来，又转身把这图纸压到下面。铁匠一身的腱子肉，现在天气也转凉了，但这人依旧光着膀子。

　　宋里上下打量了这铁匠好一会儿，直看得铁匠要冒火，吴谷又赶紧跳出来说，“老哥，别生气，咱们是来定制东西的。”

　　铁匠狐疑地看着几人，最终还是问，“你们定做啥子嘛？”

　　吴谷刚要开口，宋里就打断了，“麻烦给一下纸笔，我画一下我们要定制的东西。”

　　铁匠这下没什么疑惑，把一支铅笔，几张白纸递给宋里。宋里接过来，在旁边的小桌上开始图画。

　　百叶坐在旁边，从最开始的疑惑，到后面的惊讶。宋里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刚刚图纸上的东西全部记牢了，甚至还改动了一下。这不仅仅是轮廓相似，甚至是细节都十分相似。百叶觉得这宋警官，果然不是寻常人。

　　宋里坐在那里画了一小时，直到把所有细节细化之后才把图纸递给铁匠，铁匠是进去了好一会儿出来就瞧见这几张图纸，他吓了一跳，明明他刚刚把图纸收走了啊，咋的又出来了？

　　宋里敲敲笔头，“这是我们要定做的东西。”

　　铁匠皱紧眉头，“你们定这个东西做啥子？”

　　宋里笑，“那位客人定这个东西做什么？”

　　铁匠顿时紧张起来，没一会儿，好像身上的热气又重了一些，他说，“我啷个晓得？你厉害，看了就把这个背下来咯，你们不要往外头传。”

　　铁匠话里似乎有话，宋里也不着急，他说，“我们不会，我们只是想定做这个东西，另外既然他要求你保密，那么我们也是一样的。”

　　宋里说完又问，“需要多少定金？”

　　铁匠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做了。反正他就是一个打铁的，做一个是做，那做两个还不是做。既然这个客人也要保密，他也没有说上个人的事，他就不算没有保密。

　　铁匠心里自个儿劝说了自己一会儿，然后还是把手机二维码翻出来，让宋里一行人付了定金。

　　回去的路上，宋里已经给何队打了电话，叫人来这儿24小时守着，如果有异常，也不要打草惊蛇。

　　回去之后，百叶将卷宗拿出来仔细对比，刚刚那图纸上的齿牙和这上面的咬痕似乎存在可契合之处，虽然有些地方有重复撕咬的痕迹，但是在每一个完整的咬痕上面可以看得出来，存在一些规律可循。

　　那个口器内部的尖齿，十分精细，甚至为了避免过于整齐，尖齿的位置还是模仿了哺乳类动物的口腔。

　　但是很奇怪，这种齿痕始终与动物齿痕有区别的，如果仅仅是位置或规律能够对应得上，那齿痕又作何解释？

　　百叶搞不懂，但是他没有问宋里，只是自个儿一个人闷着想了老半天。

　　至于宋里怎么想的，宋里不再看卷宗了，他准备守株待兔。

　　傍晚，今儿百叶倒是回去得早，家里蓝即还在睡觉，似乎周围安静得很，百叶心里却突然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

　　似乎这样的情绪还带着一点期待，他想素丽今天会来吗？分明在一周以前，他还那样恐惧素丽，可是现在百叶却对素丽的到来存有期待，与其说是质的转变，不如说是因为百叶从前一直在压抑内心的渴望。

　　他既害怕素丽，又渴望着素丽。那些恐惧素丽到来的日子，或许又暗藏着他对自己期待的恐惧以及厌恶。

　　而现在，因为近期发生的事儿，在百叶的心里，素丽也成为了守护的存在，他的依赖感似乎从压抑里被拉了出来，从废墟里喷洒开来。

　　百叶在浴室里冲澡，闭上眼睛，但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周边，仿佛是在等待素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