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涣聿,你应该让我死的。”
我伸出手,想要去摸太子的脸,却被他一把握住。我展开笑颜,哀愁地瞧着他的模样,发觉他眼际发黑,许是熬久了。
“你那样对我,比让我死还要难受。”1
太子听到了我说的所有,引导着我的手贴在他的面庞上。他的一身常服皱了,头发也有些蓬,青色的胡须茬子有的也冒出来了。
狼狈,他怎么和我一样狼狈了,分明我才是最狼狈的那个。他这样子,还怎样做上那九五至尊的位子。
我替他担忧,亦替他不齿。
“小昇,我再不那样对你了。等回了长安,我去禀明父皇,我带你走,带你离开那吃人的地方。我们去益州,去益州好不好?”1
太子的话,我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你可是辜负了我一番筹划;如果是假,现在也足够令我感动一会儿了。
可我听他这样的语气也不正常,八成儿是反向犯起病来,这可如何是好?
“王涣聿,你离不开的。你离不开长安,而我,离不开你。”目前是这样。1
我都快忘记我们因为什么而吵架了,仿佛是因为秦安。那就应该趁这个机会澄清,不能埋在他心底的这样一条疑惑,总有一天还是会吞噬我。
“阿聿,你听我说完。秦安,我对他有敬意,有慕意,还不至于到了情根深种的地步。我是个凉薄的人,心中有伤,难以划开。你那样对我,我亦不敢恋你、不敢思你。”
“上次我就问过你了,你往邕州去,只是想问我喜欢秦安还是喜欢你吗?或者说,你真的很想知道这答案?那我便告诉你。在你们之中,我谁也不想选,我选的是我自己。”1
“你们一个令我生畏,一个令我生羡,都不是我所能居的。阿聿,你能明白吗?可我,好像快要离不开你了,我很苦恼、烦忧,我本不该这样痛苦的。”1
太子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变换一次,配合着我不急不徐的语调。临到最后,他愣了好久,缓缓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你好好休息。”
他留下了孤单零落的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我摇了摇头,要赶紧忘掉这错综复杂的情才对。
情字,最是磨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干干脆脆地不沾。天大地大任我逍遥,伴侣?仙侣?不过都是束缚而已。
可太子方才出去的时候,那满是哀伤的眼神,又恍然之间刺痛了我的心脏。
虽说,我也不知道那里为何会疼,照理说来,那里根本不会疼才对。
又过了几天,再入长安城之前,我主动找太子又谈了一次。跳车之后,我的肋骨断了两根,一身的擦伤,只能每日这样干干地躺着。
自那天我剖白之后,太子就有意无意地避着我,可把我给无聊的,只能每天数自己腕上的铃铛玩儿。
“阿聿,”看到太子愿意来,我还是挺高兴的,“阿聿,坐过来,抱着我可以吗?”
太子的手明显地攥了一下衣袍,然后慢慢地松开。抬起头,对着床上的我欣然一笑。
他真的,笑起来是好看的。气宇轩昂的样子,人高挑,皮面白,尤其是笑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你会觉得他兴许是爱你才笑的。1
但他也从来没说过那句“爱我”,我不过猜了这么久而已,万一他有更爱的东西呢?
“阿聿,你厌烦我了吗?”
太子没说话,依言过来小心地搂着我。我就顺势歪在他的肩颈上,还在他脖上吹了一口热气。
他也不躲,任由我闹着,反而问我,“有什么事?”
“最近阿聿不理我,厌烦我,我就一个人在想事情。我也算是个朝廷命官,虽然你时常嘲我这官儿来路不明。但既然我们关系这样近了,我又稀里糊涂地成了太子一党,以后在朝中难免会有树敌。”
“你想说什么?”太子有些警惕,低头看着我的笑脸,面上露出疑惑。
我亦仰头看他,突然向上,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原来轻薄太子这么爽的吗?他耳根子都渐渐红了,有机会得多来几次。2
“即便昇是个好吃懒做的闲散之人,但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我想帮殿下,帮殿下做到那个位子。如今朝中不就是镇远大将军萧统的势力猖獗吗?他在朝中多年,想要完全拔除他的势力一时间恐怕不太可能。如果殿下真的想,信得过昇,昇愿意帮殿下。”
太子眉头皱了皱,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庞,眼里含着困惑和不安。
“一场无间道的游戏,我们一行的队伍中不就是混入了几条杂鱼,还特意在邕州放跑了我,你吩咐秦安在邕州处理掉了吧。看来萧统对我,对你我之间的关系十分感兴趣。你应该明了我在说什么的,想要怎么做。”
他答了我一句“明白”,却始终没有同意我的提议,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总归不是在担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