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发现?”
风逍被沈廿问住,摇了摇头,抬头去看被裹尸布遮住的男人。他刚要掀开,沈廿就疾步走过来扣住了他的手腕。1
“你有忌讳?”风逍奇怪地斜了沈廿一眼,脱开了手。
“不想你看别人的身体,何况还一丝不挂的”2
风逍长长地“哦”了一声,照旧掀开裹尸布,低头查探起来,“这种事可顾不了许多。”
“不如,”沈廿的双眉还是在皱,眼里透着一丝不悦,“我即刻就去琉玟观找万镜欢。”2
“这种事,还是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了。万镜欢要来,兼业道长定然就会知道。不过,纸包不住火,我们擒住凶手再论。”1
沈廿嘴上没有答应,但心里还是认同风逍说的。他这时有些后悔听松露的,会让风逍查案,没想到看完案宗才第三天,就又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楼里的姑娘说,这人本来就是个泼皮,不过出手却很大方就是了。房前形形色色地走过不少人,也都听到、看到里面两个人影晃动,一浪胜过一浪的。1
里头女人的声音掐着媚,不时有碰撞的声响,“啪嗒”、“啪嗒”的,是打在肉身上的声音。这在花楼中根本就是平常得再不过的东西而已,根本不会有人他特意去留心,总不能有开着门欢好的,好瞧着样貌来。1
那女人说了这么些,对这断根的男人又是嘲弄又是笑的,爽快得不得了,急急忙忙地就下楼去了。
看来这食茎女当真成了花楼女人心中的豪杰人物,还有的背地里给她塑了泥像,刷上彩,藏起来,偷偷供奉着。
传来传去,做这事的女人也多,听起来还是顶荒唐可笑的。1
“风公子~”
是阿春!风逍背上一寒,想往沈廿身后躲,却反而被沈廿拎到前面。
“沈廿!”1
“谁让你方才那样脱开我的手,你让我报回来,我才甘心”
阿春扭着腰,站在门外也不进去,今日手里端着一把圆宫扇,半挡着脸。
“风公子~血腥之地,你也快些出来才好,不要脏了身子。”
风逍笑起来,本来脸上还恹恹的,忽然眼珠子一溜儿地转,说起来:“阿春,我记得对面李记的米糕还不错,我们一起去吧,沈廿他牙疼去不了。”1
他说完,就转身攀着沈廿的脖子凑到耳边轻声地说,“廿廿你如果敢跟过来,我就让你今晚跪在床下,说到做到。”
沈廿面色一变,心说这人真是无法无天了,个个都无法无天的。他真是恨不得在这里,当着外人就给他的这小屁股打开花。
“廿廿这样疼我,一定会听阿琬的话对不对?”
就在沈廿点头之际,风逍松开手,向阿春跑去,回头丢了一个东西给他。
“放心,我们会给你带点儿能吃的东西。”1
阿春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遮在扇后笑起来,“风公子~那我们就赶紧走吧~”
她刚想挽风逍,就听见沈廿咳了一声,终是放下了手。不过,她不甘示弱地回头剜了一眼沈廿,大有得意的样子。
沈廿满不在乎,低头去看风逍扔给自己的东西,原是昨夜剪烛的灯芯。当时,他是说,“灯”同“等”。
这是?要等他?沈廿捻着这灯芯出神。1
花叶原此时就像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街市,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户开着,其中一家就是那李记米糕。因为风逍在花叶原的日子,时常光顾,李师傅对风公子熟悉得很。
也是了,出手大方,长得舒心,买起来嘴甜,吃起来看着傻乎乎的,谁看了会不熟悉,不喜欢呢?1
每每风逍咬下一口,包得满嘴,腮帮子都鼓鼓的,落得沈廿笑话。风逍就言辞躲闪地,一会儿说是这糕太沾牙,一会儿说分明沈廿不好。总之,又是一阵闹腾。1
可李师傅今日一见,小公子没带那含笑春风的人来,怎的带了阿春,未免心中生疑。这阿春听说时常去扰风公子,也真是个会磨人的主儿。
他耸了耸脖子,不敢往下想,从笼屉中取了四方米糕递给风逍就算完。
李记的这米糕取的是去年新收的一波米做成的,玉京最是富庶之地,当地务农养桑的不在少数,便自然有了这米糕一说。小公子在封州是吃不到的,到了玉京就成天地嚷着要吃。
米糕里包着桂花豆沙糖,咬下去,糖水还有流出来的。若是不注意便淋到衣服上了,洗都没处洗。
“我们家阿琬倒像个顽童,吃东西都弄得满身脏,羞不羞?”
沈廿这样打趣风逍,惹得后者又急红了脸,倒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
“我没、我没有……”1
风逍被人说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沈廿也是个心黑的,最喜看人急赤白脸的模样,虽说苦头还要自己来吃。
他自娶了风逍,总觉得像多了一个儿子,一会儿为夫一会儿为父的,弄得他又是好笑,又是头疼。看来明儿又得给人多置几套衣服了。
阿春瞧见风逍在想事情,移开扇子,又掐着嗓子喊着“风公子~”1
这一声声地,吓得李师傅手里的米糕险些落到地上。
他稳住心绪,正准备递给风逍,却被阿春抢先一步拿走了,“风公子~奴家真是好喜欢~”
李师傅胡子一抖,差点儿翻出了白眼,心里赶紧求这尊神走得越远越好。
这阿春,他也有所耳闻,不就是死了个姘头吗?作甚要死要活的,花叶原有的是姑娘,怎么还有不长眼的看上这种货色?他想着想着眼里露出鄙夷的神色。
“李老头,你色眯眯地盯着我看,今天风公子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给我小心点儿!”
嘶~果然这才是阿春的真面目,不过奇怪的是风逍的脸上连惊讶都没有,冷静得出奇。
他说:“走吧”
“好,风公子~我们走~”
风逍也没有立刻回去沈廿那里,反而是带着阿春去了隔壁的酒楼。花叶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他们刚在三楼雅间落座,风逍就直言问起,“阿春,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就直说,也不用这一天天地这样。我能容你,沈廿却不一定。”1
“风公子~你在说什么啊,奴家不懂~”
“嗯?那食茎女,与你相识不是吗?”
阿春嘴巴微张,稍稍愣住,不甘示弱地问到:“公子何出此言?”1
风逍此时笑起来,托着脑袋看她,对阿春说道:
“你不会真以为我傻到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吧。你虽然打扮得像极了一个女子,可脚步声却仍带着浑重。花叶原的女子哪个不是小脚若飘、莲步微摇动,轻得很,唯独你。”
“本来你忽然寻我便已使人生疑,明显的事你却做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做到这一步。我将近来经过又想了一遍,便只有那晚醉酒所遇。看来撞上我的便是食茎女。”
“一个男扮女装,一个食人花茎,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关联。要么你与她相识,不然你就是她!”
风逍说了这许多,句句都教他猜到了阿春的心间。阿春收住了方才那放浪的样子,正声说起来,语气中透露着一丝隐忧。
“那食茎女要说和我有关系也有,没关系也没。第一个男人是我杀的。他撞破了我的身份,知我是男子,扬言要去揭穿。我知道花叶原的规矩,他如果说出去,那我不光要被赶走,说不得还会没命。”1
“他当时嘲我是个断根的,我便让他断了根。那次之后,我就很害怕。但不知为何,居然有人如法炮制,在花叶原纵横多年。直到她杀了我欢喜之人,我才忍无可忍!”
“那夜,我慌忙追出去,正见她撞到你,又偷听了一会儿你们谈话,隐隐约约猜到了你的身份,这才特地去寻你。”
阿春说了这么些,言辞恳切,十分真实的样子。虽然仍然有很多疑点,但是也差不多说了一些能用的东西。这样,风逍的目的便达到了。不过,他想这事情可能并不止这样简单。1
“你想让我怎样帮你?抓住食茎女给你报仇?还是其他什么?”
“不,”阿春的脸上露着坦然,反倒笑起来,“这是困扰花叶原的谜团,也不过是平淡乏味生活的中和剂,我只是想知道是谁,以及这所有的事情。”
风逍觉得他说得有趣,但没有回答他。借自己的手来解谜,这样的说法使风逍不是特别的欢喜,甚至有些不悦。他盯着阿春,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断根的男人,在花叶原男扮女装,还有一个姘夫。躲躲藏藏的女人,不知是爱是恨,咬断男人的东西,插上一枝花茎。
这花叶原,真是和它的名字一样有趣。最近,他一直有感觉,或许沈廿并不是花叶原的主人,而是另有其人。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当时听松露与沈廿对话时,前面那部分没有听到的。1
那些是什么呢?会是什么秘辛吗?或是自己又在疑神疑鬼?这样的事情,他不好去问沈廿,可他被沈廿管着,更是不好去查。
或许,这件事,也是一个机会。花叶原,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