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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固州之行(二)
作者:阿家 数字:3196 吐槽:88 更新日期:2020-05-18 20:03:25

  固州乃是三教九流遍集的地方,凭谁有本事都可以在这里生活,喧闹之象总藏着夜色涌流。

  若说南乡是温润氤氲的水墨画,封州是沉肃静安的雕版画,那不远的固州就是飞乱油彩、胡乱涂抹出的市井风俗画。1

  城中江湖人士云聚,或身上有些武功,或手中技艺娴熟,因而除开帮派荟萃,就是各色玩意儿,吃穿用都能找得到。

  这里有人管白,做明亮生意,那自然就有管黑,做起杀人越货的事情,而那些灰色地段的人,表面光洁如新,背地里却勾结腐烂才是最令人可怕的。所幸,武盟设在这里,也镇得住地方邪神。

  这样一说,固州三堂似乎劳累得很。其实不然,固州有固州的规矩:人人信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要不是触到根本的大事、大案,凡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凭本事说话,固州人常年念叨这个,所以世家子弟在这里和无名白身之人也是一模一样的处置。

  固州最有势力的就是东城外,雲山上百年悠久的灵雲派,其次是西城近海,朱罗岛上的陶家,剩下各门各派,小族势力,有些本领,争来抢去的也没有意思。1

  风逍十五岁时同父亲往灵雲派给姨母,也就是灵雲派掌门越潞贺寿,哥哥因事没有去,他就得当起那闲顺雅静之人,替上哥哥的角色,不能给风家,给南乡丢脸。1

  可他一直是个爱玩的性子,和哥哥风迁是全然不同的人,别人同他讲话,他表面不语、不答,其实说不定就是在神游,而不是高冷不凡。2

  父亲也看出了他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允许他可以去固州城玩一会儿,但一切都得小心。1

  “你们生活在这里吧,我从南乡来”1

  风逍手里一边掰着糕点碎屑,一边自顾自地对一群围着他的猫儿讲话。他可喜欢猫儿了,打儿就喜欢得紧,但因为娘亲说猫儿是断然养不得的,不然它会不悦、闹脾气。所以,他常常只是偷偷喂它们,与它们耍弄一会儿。3

  此时,有一只狸花猫已经轻盈地跳到了他的膝盖上,脏兮兮的梅花小脚印像在风逍的白袍上盖了一堆精巧的印章2

  他全不在意抱起狸花猫,让它能够更加舒服地窝在自己怀里,“小梅花!”1

  “喵~”1

  狸花猫在风逍的怀里很乖,拿脑袋蹭着他。风逍只觉得他也好像变成了一只猫一般,鬼使神差地配合它也小小的“喵”了一声。2

  一人一猫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狸花猫歪了歪脑袋,眯起眼睛假寐,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煞是可爱。1

  “喵~”3

  狸花猫忽而睁开眼叫了一声,挣扎着要窜下去。1

  “怎么了?”1

  风逍弯下腰把它放下来,猫儿又叫了几声,晃了晃尾巴,扯他的袖子。1

  他跟在猫儿后面穿街绕巷的来到人家的院墙下,狸花猫跃过了那堵墙后失去了踪影,他这才恍然察觉自己早已经走出了好远,迷了路。1

  猫儿还在墙内奶声奶气地叫唤,忽然里面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大栗子,你又跑出去了,哑姑饶不了你。”1

  “喵~喵喵~”1

  “什么呀,饿了吗?”1

  少年打开门,正见到风逍立在白墙下,打量起他的穿着,约莫是哪家的娇公子,生得清秀水灵。1

  “你”1

  “我”1

  他们俱是一起出声,说了这两句,风逍脸上不知怎的就泛起红,也拿眼瞧着抱猫的人。虽然父亲说这样不礼貌,但他还是做了。1

  那少年看上去和他一般大,一身青袍,束着简单的腰带,脸上习惯带着笑,眉宇间尽是张扬不羁的神采,望向你的时候就像在玩笑,明明年纪不大,那眼神却极具掠夺性,不小心便要陷进去。1

  风逍别过眼,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又不想转身就走,因为他根本不识得这是什么地方。1

  “小郎君,我叫沈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5

  小郎君?固州风俗都是这样称呼别人的吗?风逍一时摸不着头脑,还是弯腰作揖,规规矩矩地答他,“风逍。”4

  少年点点头,上上下下地扫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和自己一样大,虽说是比自己矮了一点儿的人,端的是一副好皮囊,裹着一身素袍,除开上面落着一些污黑的爪印,看上去确实是个清雅娴静的主儿。1

  狸花猫在沈廿怀里不安分,又窜到风逍那里,这叫使沈廿惊奇起来,“大栗子!”1

  风逍的脸红红的,轻轻抱起大栗子,放到怀里,低头抚弄。1

  “沈廿,很好听的名字。”1

  他毫不避讳地夸奖起来,不知是在说那狸花猫,还是在说沈廿。1

  尽管在沈廿听来有些生硬,却透着一丝可爱。他所遇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对他喊打喊杀,嘲他没爹没娘,被本家扫地出门的。1

  这个人应该是不知道我吧,如果知道了,定然会和他们一样。沈廿的心一沉,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哀怨,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哀怨从何而来。1

  “我知道你的,你是封州沈家的独子,落在固州,年纪比我稍小一岁,单字叫做‘廿’的,可不就是你嘛。我听父亲提起过,你十岁那年在灵雲派一战三人,可谓英雄少年。”1

  风逍的脸上扬着笑,有些惊喜,转而又沉闷下去,“我鲜少出门,没有见过,实在可惜了。”1

  他的话很受用,闹得沈廿也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几年过去了,谁会想到他会和哑姑逃至固州呢?1

  “喵~”1

  沈廿恍然回神,迎风逍进屋,也猜着他或许是那个南乡风家的幼子,说是从小体弱多病的,就关在家中将养的。本以为该是个娇柔公子呢,没成想竟然有这样活泼劲儿。1

  风逍没见过什么和他年纪一般的人,除了哥哥,但哥哥是个闷葫芦,向来不喜欢说话,所以他就同花树说、同鸟雀说……现下,他遇到了沈廿,简直太高兴了。1

  “走吧,我带你去城中。”1

  沈廿牵着风逍的手,差点儿被身后人的喜悦搅乱思绪。1

  他们二人在固州城玩了一天,看杂耍、粘糖人、崩爆米花,听书、喝茶、哼小曲儿,加之沈廿还给人买了一包甜杏,乐得人合不拢嘴的。1

  小公子,就是这么好哄,容易满足,从小就这样,最后也只有给人拐回家当小媳妇宠着的命。不过,现在好像不那么好哄了。1

  沈廿和风逍正在梨音楼看戏,出神想着从前的事情。风逍说他不急着去总司堂,得在固州好好逛逛,今天吵着要去这儿,明天闹着要去那儿。1

  现在,好不容易安分下来在听戏,不知道哪里来的多愁善感,也是入了神,连沈廿给他剥好的瓜子仁都不碰了,一门心思盯着台上的花旦扭起水蛇腰,拈着小花绢。1

  “你喜欢?”中场时,沈廿酸溜溜地问风逍。1

  “是啊,扮相好,唱功了得,这《泪洒相思地》独一家了。”1

  “是吗?”1

  气氛瞬时冷了下来,沈廿不再说话,继续剥着瓜子。1

  风逍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心里又骂说这小气男人,明明小时候除了霸道一点儿,挑不出其他毛病来的,那时候自己也傻愣愣地任他哄、任他骗,把自己吃得团团转,就是到现在也是。1

  “沈廿,”风逍轻轻念了一声,沈廿不理。1

  “沈廿~”沈廿依然不理他,自己忙活着。1

  “好沈廿”2

  风逍起身,到他后头,双手顺势环着沈廿的脖子,附到他耳边小声地说起来:“好夫君,还是我的好夫君生的俊俏非凡,好看得紧。”1

  “以前是不知道,你这些哄人抹蜜的话说得这样顺溜”1

  “自然是,跟你学的!”1

  沈廿拈了一颗瓜子喂到他嘴里,“小公子冤枉人的功夫多用在他处就好了。”1

  他们在固州的几日,玩的也是欢快,时常能想起从前的事情。仅仅那一天,不知道怎的,竟然充满了回忆,双双印在他们的脑海里。1

  夜幕降临,天边飘着青黑的浮云,悠悠地在月间穿行徜徉,人间便也在灯火交辉的夜市流连。1

  “来两碗云吞面,一碗不加虾皮的。”1

  风逍坐下来之前,就这样朝摊主这样说着,后者应了一声,对他笑起来。他又拉沈廿坐下,托着脑袋笑说:“让沈家主跟着我东奔西跑的,心里过意不去。”1

  “你如果真过意不去,就不会拉着我四处闲逛了。”

  沈廿看他像捡了便宜似的小人得志的模样,伸出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不知羞。”1

  “沈廿,”风逍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捉住沈廿的手不放,忽而一顿不再往下说了,弄得沈廿一头雾水,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越来越使人欢喜了。1

  “沈廿,”他又喊了一声,皮面透着些玛瑙玉的红来,晕在白嫩的面颊上,“你好久没碰我了。”1

  此话一出,沈廿一愣,眼神飘向他处,暗暗想这老丈人给风逍带的书还是太少了,怎么脑袋里乌七八糟的事情这样多了。难不成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他们一回去,就得请黛州的余先生过来讲学,好好说道说道经纶道义。1

  风逍哪里知道沈廿这么多的心思,又笑得一脸春风地问他,“好不好?”1

  “阿琬,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反悔又哭了。”2

  看起来说荤话的本事,风逍还是败下阵,他想嘴上功夫耍弄沈廿一下,终究少了些斤两。这不自己起了坏心想逗一逗沈廿,最后还是自己吃了哑巴亏,埋着头、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