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盛无弋来说,他与赵赦不过有幸相识一场。
他生性浪荡无情,对赵赦有些怜惜之心,却不至于牵挂。他说要放下,便能放下得彻彻底底。
可对赵赦来说,那人却是他十几年黑暗生命里唯一一道亮光。
多少个难捱的寒冬黑夜里,他是念着那人的名字,想着那人的容貌,才能忍着满身的病痛活下来,重新站起来。
放下。
两个字说得倒是轻巧,可那人是他的命!是他的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1
叫他如何放下、叫他怎么舍得放下?
从少年到青年,画春宴到南月湖,他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拿来描摹那人的容颜,把毕生所有的情谊都倾注在了那人身上。
他一直都追随着他的脚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满心渴望那人能回头看他一眼。
可他那个温柔多情的殿下啊,宁愿去勾栏院里垂怜青衫红袖,也不愿看一看送上门的他,宁愿抱着一个身份成迷的倌儿疼宠爱 抚,也不愿分一点点眼神给他。
他想盛无弋想得心都疼了,可他的殿下就是不要他。
有时候,赵赦是真的嫉妒怜华。
凭什么他能光明正大躺在盛无弋怀里,凭什么他能享受盛无弋的疼爱,凭什么他能亲近盛无弋、亲吻他抱他,而他赵赦连多看那人一眼都是奢侈?
明明……明明他才是最先来的那个人,明明他才是最先认识盛无弋、最先发现他好的人。
赵赦嫉妒得眼眶发红,恨不得将这抢走他一切的人千刀万剐。
可他不敢伤怜华一分一毫。
盛无弋本就对他无情,他唯恐那人连最后一点情分也不留给他。
可笑他堂堂尊贵无匹的宁远侯世子,朝堂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千户大人,竟也会去嫉妒歆羡一个卑微可怜的小倌,说出去怕是要笑掉整个锦衣卫北镇抚司人的大牙。
“世子,那这怜华的身份……还不要不要告诉殿下?”
赵赦沉默许久,摇了摇头,“先瞒着罢,便是我说了,他也不会信。”
其实他怕的不是盛无弋不信。
他怕的是他信了,却仍是对怜华好。1
裴远来的时候,便见到赵赦呆坐在树下,望着手里的玉牌发愣的模样。
“还惦着?你把定王殿下的贴身玉牌偷了来,还不知他要如何对付你呢。”
裴远走到他身旁坐下,长叹了口气,“我早叫你和他断了联系,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把你这条命也给搭进去。”
赵赦用指腹摩挲着玉牌,闻言不由低笑一声:“倘若用我这一条贱命能换来他心软,那倒也值了。”
裴远哑然。
“赵大人,你没救了。”
赵赦勾唇,不置一词。
裴远无奈摇头,也就不说话了,陪他坐了一会。
过了片刻,他忽而开口道:“子辰,我要走了。”
赵赦猛然抬头看他。
裴远垂眸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残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里的折扇,语气轻飘飘的没有着落,“子辰,我的国……灭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