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看着邹珠华从铁窗后面走出来，手里捏着她的法院审判文书：

　　经多方专家诊断，邹珠华罹患间歇性精神分裂，法院判决邹珠华免除劳改，转蓉城精神病院医治。

　　“妈……”

　　唐棠声音发哑。

　　两年了，唐棠终于见到了。

　　邹珠华任唐氏副董事长时，风韵犹在，包养得当，所以皮肤还紧致，看不出太多皱纹，在监狱只待了两年，她像是苍老了二十岁，皮肤松松垮垮，脸上全是皱纹，连老年斑都生出来了，一头乌黑的秀发变成乱糟糟的银发。

　　今天出狱，她还整理了一下仪容，但整个人看起来毫无光泽，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尘，老态龙钟。

　　“棠棠。”

　　邹珠华握住唐棠的手，没有神彩的眼眸才焕发出一些光芒来，碰到唐棠的手那一刻，眼眶立马红成一片，但她没有掉眼泪，而是将这些年的思念，痛楚全压下去。

　　“我来接你了，妈。”3

　　唐棠的声音带着哭腔，相比看到母亲受苦而难过，他更多的是高兴，至少她以后不用待在潮湿肮脏不见天日的监狱了。

　　“别哭，是件高兴事，高兴事。”

　　她压抑着声音，这些年的磋磨让她习惯了低声说话。

　　“你们尽快，十分钟后就要转去精神病院了，司机等在外头。”

　　警官提醒一句，离开房间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

　　“妈妈，你还好吗？”

　　唐棠鼻子发酸，喉咙哽咽，本来有一千句一万句话要跟她说，告诉她这些年自己走南闯北受的委屈，告诉她自己如今也能独立生存。但真正见到面了，那些话收回了肚子，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抱着父母撒娇，不懂事的小孩。

　　“我挺好的，就是苦了你。”

　　她抚摸着唐棠的手，满脸爱怜地看着他，两年的空白和缺憾，她贪婪地享受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

　　“我不苦。”

　　唐棠咽下酸涩，抬头笑了笑，他不想让她再担心了。

　　“儿子，你懂事了。”

　　邹珠华看到他的笑还是忍不住抹泪，以前一点小痛就哭天喊地，受了点委屈就跟爸妈告状的唐棠不见了，现在的他，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也能逼回去，还佯装开心。

　　可是这些懂事，要经过多少苦难？

　　这懂事，让邹珠华心痛无比。

　　“保释金这么多钱……你从哪里来的？”

　　邹珠华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问，她知道唐棠不是赚钱的料，以前生活在爸妈的庇护之下衣食无忧，根本就没有能力两年赚那么多钱。

　　“是我自己存的。”

　　唐棠目光闪躲，不敢跟母亲直视。

　　“你在骗我。”邹珠华抓住唐棠的手臂追问，“你老实告诉我，儿子，是不是来路不正当？你为了给我凑保释金，去……去跟别人……”

　　后面的话邹珠华说不出口，也难以接受。

　　“我没有，这些钱都是我自己一分一分攒的。”唐棠否认。

　　邹珠华不相信，痛苦地闭上眼睛。

　　“别人都已经告诉我了。”邹珠华紧紧抓住唐棠的手臂，“你受了我们牵连，过得很苦，没人借钱给你，你去……去跟有钱的男人交易了是不是？这些钱，也是那些男人给的是不是？”

　　“谁告诉你的？”唐棠红着眼睛问。

　　“是星煜传媒的韩总，他都跟我说了，你为了凑足钱，跟了一个叫霍昀熙的男人？”

　　韩汶良……

　　唐棠怔住了，韩汶良居然把这种消息传给了监狱里的母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儿子，你……你才二十出头啊，怎么能走上歪路？还是……是男人啊。”邹珠华泪流满面，“他有没有做过分的事情？这传出去了，你以后怎么做人？”

　　“妈，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霍先……霍昀熙是我的老板，我只是他的私人助理，韩汶良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唐棠又生气又心痛。

　　“你还打算骗我？生活助理，你以为妈妈不知道这些猫腻？都是我跟你爸连累了你，不然你也不用过得这么苦，才害你走上这条路，我才该死的……”

　　邹珠华捂着脸哭泣，但哭泣声十分小，压抑得唐棠也像是心脏被堵住，胸膛要炸裂一般。

　　“妈，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老板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你回去就辞职，你离那个人远远的，去找个正当的工作，你还年轻，回头还来得及，可千万别走上不归路！”

　　邹珠华期许地看着儿子。

　　“我……”

　　唐棠无法回答，他跟霍昀熙的纠葛，不是单纯地辞职能扯清楚的。

　　“你不愿意？”邹珠华难以置信。

　　“我不是不愿意……”唐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霍先生对我很好，我的意思是，他帮我还了一些债务，所以我要替他工作，直到把债务还清。”

　　唐棠没有说下去，这么听起来，他跟霍昀熙的关系更不正常了。

　　“就连爸妈那些亲戚朋友都恨不得落井下石，他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替你还债？棠棠，你听妈的，离开他吧。”

　　唐棠轻轻摇头。

　　“我跟他没有见不得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啪——

　　邹珠华看着唐棠倔强的样子，扬起手，但这是她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最终耳光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是我跟你爸作孽，把你一个人丢下，才让你走上歪路。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怎么能被男人……妈妈不管你是心甘情愿，还是被他逼的，妈妈只想你过正常的人生活，你别为我操心，以后，不许你跟那个叫霍昀熙的人搅在一起！不然妈妈就是死了，也咽不下气啊……”1

　　邹珠华哭得痛不欲生，唐棠嘴唇都咬破了，一直没有答应。1

　　审讯室响起敲门声，警官走进来。

　　“时间到了，走吧。”

　　几个警察和病院人员围住邹珠华，因为受到了刺激，邹珠华看起来情绪不稳，挣扎着拉唐棠的手。

　　“棠棠，乖崽，你听妈一句劝，回去就离开他，妈妈死了也好跟你爸爸交待……”

　　唐棠眼看着母亲被拉上车，扒在车窗对着他喊话……3